死寂,是唯一的感受。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整座城市的咽喉,所有嘈杂与喧嚣都被那冲天而起的光柱瞬间吞噬。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如乌云盖顶,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观星阁地底,这片与世隔绝的交易场内,气氛却因这外界的异象而愈发炽热。
青铜铸就的穹顶上,繁复的星轨图仿佛活了过来,每一颗星辰都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与环绕在高台周围的七十二盏长明魂灯交相辉映,光影斑驳,将场内每个人的脸孔都切割得光怪陆离。
言辙一袭黑色风衣,混迹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手持一枚不起眼的接引符,顺利穿过了入口的无形壁障。
一名身披黑袍、身形枯槁的监察者,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目光从他头顶那行虚幻的文字【中介·言先生】上漠然扫过,没有停留,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场内的宾客们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从青面獠牙的恶鬼到圣洁悲悯的神佛,不一而足。
但在言辙眼中,这些伪装毫无意义。
他们头顶悬浮的词条,才是他们最真实的身份与欲望——【求财者】、【盼子者】、【避灾者】……一个个标签,赤裸裸地暴露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言辙的风衣内袋里,一只通体灰色、巴掌大小的生物正蜷缩成一团,正是小灰。
它小小的身体表面正泛起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见的微光,这层光晕如同水波,将它和言辙的气息彻底与周围环境隔绝。
这便是小灰的天赋能力——“名域屏蔽”,足以在短时间内,规避此地最令人忌惮的“气运溯源”探测。
“咚——”
一声悠远的钟鸣,让场内瞬间安静下来。
高台之上,一个身影佝偻、满脸褶皱的老妇人缓步走出,她便是此地的主宰者,命婆。
她双手恭敬地捧着一个汉白玉盘,玉盘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
那铜钱锈迹斑斑,看起来与寻常古币无异,但若是凝神细看,便会发现有亿万道比蛛丝还要纤细的光线,从铜钱的孔洞中延伸出来,密密麻麻,连接向地底深处那无数个看不见的陶瓮。
“诸位,”命婆的声音沙哑而充满蛊惑力,“此物,名为【命途钥匙】。它,可解世间一切‘命锁’,亦可开启传说中的‘无主之运’。”
她的话音未落,台下瞬间掀起一阵剧烈的骚动。
所谓的“命锁”,是命运中注定的死结,或是久病不愈,或是财路断绝,或是命犯孤星。
而“无主之运”,更是传说中那些大气运者陨落后,散逸于天地间的残存气运,得其一缕,便可平步青云!
命婆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铜钱,继续道:“起拍价,三份‘纯善命格’,或等值的‘万家信愿’。”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数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契约卷轴。
那卷轴上闪烁着各色光芒,代表着他们愿意付出的代价。
这是一场用命运作为筹码的豪赌!
就在此时,一道细若蚊蚋的声音在言辙脑海中响起,是潜伏在观星阁信息枢纽的阿青传来的急报:“老大,警报!核心数据库解析完成,那枚铜钱内嵌有高阶‘反噬契’!若非命婆亲手解除契约并授予,任何强行夺取或窃取者,都将遭受‘七日连厄’的反噬,必死无疑!”
七日连厄!
言辙眼帘微垂,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强抢,果然是死路一条。
但规则,从来都不是用来遵守的,而是用来打破和利用的。
他的精神力如无形的丝线,悄然在意识深处开始编织,一个崭新而霸道的词条正在飞速成型——【窃贼之手】!
他要做的,不是在物理层面抢夺,而是在规则层面,完成一次釜底抽薪的偷天换日!
与此同时,他内袋里的小灰爪子轻轻动了一下。
它那超越常规感知的灵觉捕捉到,角落里那尊雕像般的黑袍监察者,正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将头转向高台。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规则不可违”这五个字的具象化体现,任何对规则的挑衅,都将引来它雷霆万钧的裁决。
竞价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我出我家族三代积攒的阴德!”
“我用我死敌未来十年的气运交换!”
最终,一个戴着金色元宝面具、身材臃肿的男人发出了最后的咆哮,他头顶的词条是【暴发户】。
他猛地撕开一份血色契约,大吼道:“我用‘阿财’一生的纯善命格,换这把钥匙!”
‘阿财’是他收养的孤儿,天生一副善心肠,是他手中最完美的“命格容器”。
全场死寂。
用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完整命格来交易,这种手笔,不可谓不狠!
命婆褶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她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那柄象征着交易成立的拍卖槌。
“成交!”
槌音即将落下!
就是现在!
千钧一发之际,言辙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激活——【窃贼之手】!”
无形的精神力瞬间爆发,那个刚刚构建完成的词条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悍然抓向高台上的【命途钥匙】。
但它并非要将钥匙抓走,而是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强行将【钥匙】这个核心词条,与场内所有出价者刚刚展示过的“支付契约”,建立了一道临时的、非法的链接!
嗡——!
刹那间,异变陡生!
所有举起过契约卷轴的竞价者,无论是最终胜出的暴发户,还是早已放弃的其他人,他们的手背上,竟同时浮现出一个滚烫的、赤红色的烙印!
那烙印扭曲成两个古老的文字,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偷盗】!
在词条的规则判定中,他们所有人都“支付”了代价,并同时与【命途钥匙】产生了“获取”链接。
这种行为,在“命律”的裁决下,被定义为——合谋窃取气运!
“吼——!!!”
角落里,那名黑袍监察者猛然抬头,兜帽下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片深邃的、没有五官的黑暗!
它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非人嘶鸣,声音里充满了对亵渎规则者的无尽愤怒!
“命律有言——窃运者,断手!”
话音未落,监察者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扑向了离它最近的一名竞价者。
与此同时,隐藏在会场四周的十几名安保人员也如同被激活的傀儡,双目赤红,咆哮着冲向那些手背上带有烙印的宾客。
场面,瞬间大乱!
尖叫声、打斗声、契约破碎的光芒,混杂在一起,整个地下会场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高台上的命婆脸色骤变,她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利用规则,陷害了所有人,来为自己创造机会!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枯瘦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朝着玉盘上的铜钱捏去,竟是想在钥匙被夺走前,将其直接捏碎自毁!
然而,言辙早已料到这一步。
就在命婆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铜钱的瞬间,玉盘的边缘,一道他早已用精神力悄悄刻下的、比发丝还细的符文,骤然燃起金色的火焰!
那符文言简意赅,却霸道无比——【此运归我】!
这是言辙独创的“言契”符文,一旦铜钱发生“所有权”之外的异动,符文即刻燃烧,将钥匙的所有权瞬间锁定在他身上!
“我的!”命婆发出一声尖叫,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壁障隔开,无论如何也碰不到那枚近在咫尺的铜钱。
混乱中,言辙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过人群,一步踏上高台。
他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从容地抓起那枚滚烫的【命途钥匙】,将其揣入怀中。
他侧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命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低声道:“你们交易命运,我交易规则。”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然融入了更加混乱的人群之中,朝着来时的通道疾速撤离。
当言辙的身影冲出观星阁,闪入后巷的阴影中时,一股极致的危机感从背后袭来。
那名黑袍监察者竟然已经处理完场内的“窃运者”,如跗骨之蛆般追了出来!
它没有多余的废话,隔着数十米,枯瘦的手掌猛然拍出。
一道由黑色符文组成的“命律锁链”凭空出现,无视了物理距离,瞬间缠绕向言辙手中的【命途钥匙】!
这是规则层面的攻击,无法躲闪,无法格挡!
“小灰!”言辙低喝一声。
风衣内袋猛然炸开,一道灰色闪电疾射而出!
小灰在半空中现出原形,它的双瞳在这一刻变成了纯粹的银色,一股古老而尊贵的气息轰然爆发!
它张开小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以它“守名使”的血脉之力,强行冻结了那条锁链与钥匙之间的“链接”!
一秒,两秒,三秒!
仅仅三秒,小灰的身形就迅速变得虚幻,显然这种对抗“命律”的行为对它消耗巨大。
但三秒,足够了!
言辙趁此机会,闪电般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上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无名之徒】。
他将【命途钥匙】往符纸上一按,低喝道:“寄!”
铜钱瞬间融入符纸,符纸化作一只青色的小鸟,振翅而起,穿透层层建筑,朝着城市另一端的苏沁舞团急速飞去。
做完这一切,言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望。
只见观星阁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隐约间,还能听到无数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怒吼。
那些被蒙骗了一辈子的信众们终于在混乱中得知了真相,他们一生的虔诚,换来的所谓“好运”,不过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残羹剩饭。
信仰崩塌的怒火,正将这座经营了数百年的谎言殿堂,彻底焚为灰烬。
“我们信了一辈子,原来我们的好运,全都是偷来的!”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即使隔着这么远,也清晰地刺入言辙的耳中。
言辙拉了拉风衣的领子,将虚弱的小灰重新揣入怀中,转身消失在深邃的巷弄里。
城市恢复了喧嚣,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观星阁的大火成了当晚最大的新闻,但没人知道,那场大火的真正原因,以及那枚引燃一切的钥匙,已经悄然易主。
言辙在安全屋里蛰伏了两天。
这两天,风平浪静,无论是观星阁的残余势力,还是那个诡异的黑袍监察者,都没有找上门来,仿佛已经放弃了追踪。
直到第三日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在地板上时。
言辙正准备去取回那枚寄存在苏沁舞团的【命途钥匙】,他的脚步却猛然一顿。
一股并非来自外界的、深入骨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心脏的位置弥漫开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什么也没有,但他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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