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摩挲着那本堪称军事奇思的册子，再联想到之前那份搅得吏部和户部鸡飞狗跳的奏折，一个荒谬又似乎无比契合事实的念头，如同破土春笋般，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明言知这小子……难不成是个天生的“上值”好手？！
平常在崇文馆之乎者也，真是埋没他了！
瞧瞧，一去六部观政，这才走了户部、吏部、兵部三部，就折腾出多少动静？
户部搞出效率改革，吏部抛出考核新策，这到了兵部，更是直接掏出了可能改变军队作战模式的军粮配方！
虽然动机不详，但这成果却是实打实的，甚至直指要害！
他之前还觉得太子给个未加冠的孩子安排这么多实务，是不是太心急、太严苛了些。
现在看来……真是错怪太子了啊！
太子这才是真正透过知知那层极具欺骗的皮囊，一眼看到了这小子内里那“不甘寂寞”、“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搞事”……哦不，是“实务”天赋啊！
这是提前把这颗好苗子扔进风雨里催熟呢！
皇帝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看向太子的眼神除了几分“为父错怪你了”的欣慰还有“你果然深谋远虑”的赞赏。
而侍立一旁的太子，正沉浸在对那野战口粮巨大潜力的思忖中。
忽然感觉到他爹投来的、那混合着愧疚、欣慰与激赏的复杂目光，不由得微微一愣。
？
太子殿下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爹这眼神……什么意思？是觉得这军粮策论太好了？还是觉得唐时那眼药水上得妙？又或者是……饿了？到用膳的时辰了？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角落的刻漏，时辰还早啊。
而校场这边，程文简在周尚书来的时候充当木头，尽管他也不知道知知找周尚书有何贵干。
在尚书走后都还没来得及重拳出击。
知知大手一挥就给好兄弟描述自己的伟大宏图，这可是他们脱离苦海的关键啊。
只要皇爷爷一准许，他立马带着文简跳槽去做指导。
他都提出这么伟大的建议和想法了，提出去从旁观看很合理吧？
程文简迷迷瞪瞪的也被知知说服了。
两人一起望眼欲穿的等着唐侍郎归来，没过多久，唐时终于带着一脸压抑不住的喜色和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他先是对着迎上来的知知深深一揖，语气带着难掩的激动：“殿下！大喜！下官已将手册呈送御前，陛下与太子殿下对此策极为重视，已下旨命将作监与兵部军需司联手试制此等军粮！”
“真的？！”知知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差点欢呼出声。
成了！他的计划成功了！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
他立马提出那个魂牵梦萦的请求，他深知有时候就是要趁热打铁，让人无法拒绝。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指导试制，不用来校场了？”
好兄弟程文简也不遑多让，一点也没有平常的稳重。
这倒也是，比起知知，程文简才是那个偏科到极致的人物。
程文简也难得地主动开口，清冷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唐大人，既然如此，试制之事，或需人手从旁协助？我等虽不才，愿尽绵薄之力。”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和知知一样：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干什么都行！
唐时看着眼前这两个少年，一个眼神晶亮满是期待，一个强装镇定却指尖微蜷，再联想到自家儿子唐瑾平日里吐槽这二位在校场上的“凄惨”模样，忽然间福至心灵，如同醍醐灌顶！
他好像……有点明白世子殿下为何能拿出这样一本与个人兴趣毫不相干，却又直击军需要害的手册了！
这哪里是突然对军国大事开了窍？
这分明是……被逼到绝境后的爆发啊！
是为了找一个合情合理、无法被反驳的借口，逃离这该死的校场训练啊！
想通了这一层，唐时看向知知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几分了然和震惊，此等天赋和心智，这就是陛下一家的权威吗？
想起了自家逆子，枉费跟世子殿下玩了这么久，却没学到一星半点的聪慧。
想到这，唐时事业上的得意都降低了几厘。
随即又振作起来，当儿子的靠不住，那就只有他这个当爹的多努力努力了。
他心思电转，立刻想到了一个既能满足两位小爷逃离愿望，又能将此事做得更圆满、更能在陛下太子面前彰显他唐时安排周到的法子。
他脸上露出为难又替他们着想的表情，沉吟道：“殿下，文简贤侄，你们有心协助，下官感激不尽。只是这试制之初，工匠们需按图索骥，反复调试，过程颇为枯燥，且场所多在工坊之内，烟熏火燎，恐怕……”
他看到两人脸上瞬间垮下去的失望，话锋立刻一转，说的一本正经。
“不过！此等军粮，最终是要给将士们入口的，其口味、口感至关重要！下官以为，在试制之前，或可先进行一番市井探查。二位不如……去东西两市、各色食铺酒肆走一走，尝一尝？感受一下何种食材饱腹耐存，何种口味能为多数人接受，何种做法便于携带？这既是体察民情，也是为军粮改良搜集第一手资料，乃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去街上吃吃喝喝，美其名曰“调研”！
当然，唐时根本没有指望这个能出多大成果，世子那个手册其实标得很明白了，再说，他都军粮了，重点在于易保存，好携带，口味重要但也没这么重要。
这话一出，知知和程文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两人几乎是同时点头，动作快得像小鸡啄米。
“愿意！我们愿意！”
“唐大人思虑周祥，此举确有必要！”
“对对对！探查！必须深入探查！”
“是的，我们一定会好好探查的！”
看着两人那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就能飞出校场的样子，唐时心中大定，知道自己这马屁拍到了点子上。
他微笑道：“既如此，那便有劳殿下与文简贤侄了。此事关乎军需，二位需仔细品鉴，认真记录，切莫……流连忘返，耽误了正事。”
最后一句，带着善意的调侃。
“唐大人放心！我们一定认真探查！”两人异口同声，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灿烂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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