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看这局面是暂时稳住了。
终于惦记起这段时间他跟他父皇积攒的奏折了。
跟知知说了一声，要去处理康王遗留下来的事情之后，太子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殿内只剩下祖孙二人。
厚重的殿门刚一合拢，景和帝就忍不住悄悄掀开一丝被角透气——再捂下去，他没病也要中暑了！
他刚想调整下姿势，却见坐在床边的孙子忽然凑近，那双还带着泪痕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不等景和帝反应过来，明言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散发着奇异清香、龙眼大小的莹润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景和帝下意识地喉头一动，那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滑入腹中。
“皇爷爷，”明言知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亮，带着点小得意，“别装啦，我知道您没病。”
景和帝心里咯噔一下，还想负隅顽抗，继续闭着眼，气息“微弱”地哼哼：“胡……胡说什么……朕……”
“皇爷爷，”知知不紧不慢地开始掰手指头。
“第一，曹公公演技太差，叹气只会摇头，话都不会接。第二，您这脸色白是白，但脖子和手背颜色正常，一看就是涂了粉。第三，我刚才握着您的手，您手心一开始是凉的，可我哭的时候，您手指头动了一下，然后手心就慢慢变热了，装睡的人可不会控制体温。第四，也是最重要的……”
小世子凑到景和帝耳边，用气声说：“我皇伯父那么谨慎的人，若您真病重，他怎么可能放心离开去批奏折？肯定寸步不离才对。”
景和帝：“……”
这小子！观察力也太毒辣了！
他装不下去了，猛地睁开眼，哪里还有半分涣散和虚弱，眼神锐利地盯着孙子：“臭小子！你给朕吃的是什么？”
那药丸下肚不过片刻，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热流已从丹田处升起，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原本因年迈而时常感到的沉重疲惫感竟减轻了许多，头脑也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连眼前景物都似乎更清晰了几分。
这种身体机能被明显提振的感觉，对于年过花甲、早已深感力不从心的景和帝来说，实在太明显、太震撼了！
明言知看着皇爷爷惊疑不定的神色，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开始信口胡诌：“孙儿也不知道啊！刚才一路跑进来，心里着急，在宫门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手往兜里一撑，就摸到这颗丸子了。它闻起来香香的，我感觉……感觉它好像就该给皇爷爷您吃，然后就……”
他做了个塞药的动作，一脸“我只是凭直觉做事”的纯真。
他当然不能说实话，难道要告诉皇爷爷，这是他跟一个名叫1033的神秘系统换来的、能增寿十年的延寿丹吗？
景和帝看着孙子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又感受着体内仍在持续作用的、让他通体舒泰的暖流。
心中惊涛骇浪。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但如此立竿见影、仿佛能焕发生机的药物，闻所未闻！
难道……真是天意？
是祖宗庇佑？
看他为大昭操劳，特地假借孙儿之手，赐下仙药？
他看着明言知那张肖似其父、却更显灵秀的脸庞。
呵，好呀，又是一个有秘密的，这是他大昭皇室储君的标配吗？
“罢了……”景和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懒得跟他计较，反正一切都是向好的发展就行。
他坐起身，挥开那床碍事的锦被，目光复杂地看着明言知，“你这孩子……总是能让朕出乎意料。”
他不再追问药丸的来历，有些事，或许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殿内熏香袅袅，方才那场闹剧般的病重阴云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气氛。
景和帝倚在迎枕上，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活力，那是久违的、属于壮年时的精力充沛。
他看着坐在榻边、眼神清亮的孙子，终于不再绕弯子，沉声开口：
“知知，皇爷爷与你伯父用这等计策诓你回来，实属无奈。”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带着疲惫与焦虑。
“朕……确实是老了。纵然如今感觉好了许多，但岁月不饶人，朕怕……怕时间不够，等不到你羽翼丰满、地位稳固的那一天。朕想在自己还能掌控大局的时候，亲眼看着你成长起来，将这江山……稳稳地交到你伯父，乃至你的手中。”
他试图用这种时间的紧迫感来说服孙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长辈的期望与压力。
然而，明言知并非寻常少年，他眨了眨眼，直接戳破了景和帝话语中的漏洞，语气带着理直气壮：
“皇爷爷，您这话可就不对啦。您刚吃下去的那颗药丸，效果您自己最清楚。孙儿觉得，您现在有的是时间，完全足够，根本不用着急嘛！”
他晃了晃脑袋，一副您别想忽悠我的小模样。
有了延寿丹打底，皇爷爷这套“岁月催人老”的说法，在他这里彻底失效了。
景和帝被孙子噎了一下，看着他那机灵劲儿，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他沉默了片刻，神色变得愈发郑重，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知知，你说得对，皇爷爷感觉……确实还能活不少年头。”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殿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东宫的方向。
“但是，知知，太子……不能做一辈子的太子啊。”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明言知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景和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孙子，眼中是历经沧桑后的清明与决断。
“朕在位一日，你伯父便只能是太子。这不是对他的不信任，而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抱负，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去彻底贯彻他的意志，完成我们父子共同构想的大昭。朕，不能一直占着这个位置。”
他轻轻拍了拍知知的手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与坚定。
“朕也希望能趁着现在头脑还足够清醒，身体也……托你的福，硬朗了许多的时候，做出最有利于大昭未来的决断。平稳地交接权力，看着新君登基，看着他开创一番新局面，这比朕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直到精力真正衰竭的那一天，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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