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胶鞋在老楼台阶上踩出急促的碎响。最后一阶水泥台阶的裂痕里嵌着半片枯银杏叶,他经过时带起的风将叶子卷起,又轻轻落回原处——就像他此刻的心,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反复揉搓。
月光从楼道尽头的生锈铁窗斜斜切进来,在墙面投下斑驳的菱形光斑。苏晚晴就站在那片光影交界处,行李箱的万向轮卡在台阶边缘,拉杆在她指节间捏出苍白的印痕。她的呢子大衣下摆沾着星点泥渍,是下午在城郊墓园沾的——林辰记得她总说那座墓园的野菊开得野,却从不说祭拜的是谁。
“晚晴。”林辰的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他本该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可指尖刚触到她大衣袖口便僵住了。三天前在塌方的矿洞外,他也是这样攥住她手腕,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却换来她一记耳光:“别碰我!”
苏晚晴的睫毛在月光下轻轻颤动,眼底那道裂痕比三年前更深了。那时她跪在急救室门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瓷砖上。林辰记得自己当时说“会好的”,可现在才明白,有些伤口永远不会结痂,只会变成暗红色的疤,在雨天隐隐作痛。
“别走!”
这两个字出口时,林辰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是乞求的语气,不是哀求的尾音,而是带着某种金属震颤般的余韵,像矿洞坍塌时钢筋扭曲的尖啸。他的声音在楼道里撞出回音,惊飞了窗台上打盹的麻雀。
苏晚晴的手指突然松开拉杆。行李箱“咕咚”一声滚下台阶,里面的物件散落开来:那本她总带着的旧诗集、半盒没吃完的话梅糖、还有一张泛黄的合照——照片里穿白衬衫的少年正是林辰,站在她身旁笑得灿烂,背景是大学礼堂前的樱花树。
“你……”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月光恰好掠过她眼尾,林辰看见那里有细碎的泪光,像碎银落进深潭。三年来她从未在他面前掉过泪,哪怕是在他醉酒后吐得满身狼狈的夜里,她也只是沉默地收拾残局,再递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林辰突然想起矿洞坍塌前的最后一秒。瓦斯警报器尖锐的蜂鸣中,苏晚晴的脸在探照灯下忽明忽暗,她冲他喊的话被爆破声淹没,但他看清了她嘴唇开合的形状——“活下去”。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三个字不是诀别,而是比“我爱你”更沉重的承诺。
“你早就知道矿脉异常对不对?”林辰向前一步,影子与她的重叠在墙面。他闻到她发间熟悉的雪松香气,那是他们大学时共用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墓园泥土的潮气。“为什么不阻止我?”
苏晚晴的指尖轻轻触上合照边缘。照片里少年的笑容突然变得模糊,像被水汽洇开的墨迹。“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当你说‘别走’的时候,其实是在说‘别离开我’。”
楼道里的月光突然暗了一瞬。是云翳遮住了月亮,还是林辰的错觉?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就像三年前那个雨夜,她蜷缩在沙发角落说“别碰我”时,他悬在半空的手。
“晚晴,”他的声音突然哑了,“那天在矿洞,你说‘活下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
“是。”她突然打断他,眼底裂痕在暗处泛着微光,“但我更怕的是,你活着回来却不再需要我。”
行李箱的滚轮在台阶上发出细碎的响动。林辰蹲下身,将散落的物件一件件拾起。话梅糖的锡纸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他想起她总说这糖甜得发苦,像极了他们的关系——表面甜蜜,内里却藏着未愈的伤。
“你看,”他举起那本旧诗集,扉页上她的笔迹依然清晰:“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是他们确定关系那晚,在图书馆抄下的诗句。此刻月光重新亮起,诗句在光影中轻轻晃动,像是要从纸页中浮起来。
苏晚晴的眼泪终于落下,在呢子大衣上洇开深色的痕迹。林辰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那道月牙形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急救室门前,她用指甲掐出的印记。
“这次换我说,”他的声音突然坚定,“别走。不是乞求,是确认——确认我们还能一起治愈那些未愈的触碰。”
楼道里的月光忽然变得明亮。苏晚晴的指尖轻轻回握住他的,温暖的触感像电流般窜遍全身。行李箱的拉杆在台阶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与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像两棵根系相连的树,在月光下默默生长。
远处传来老式挂钟的报时声,整点钟声在夜色中回荡。林辰突然想起,他们初遇也是这样的秋夜,她在图书馆为他指路时,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的“樱花林”三个字。那时她的指尖带着墨香,如今却沾着墓园的泥土香——但没关系,因为他们终于明白,未愈的触碰不是伤口,而是需要共同治愈的印记。
楼道里的风突然停了。苏晚晴的眼泪还在流,但嘴角已经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林辰知道,这将是他们新的开始——不是忘记过去,而是带着那些未愈的触碰,一起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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