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之路,远比预想中更为漫长与艰辛。
队伍离开北境后,先沿官道疾驰数日,穿过河西走廊。沿途所见,虽不及江南繁华,但也算人烟鼎盛,驿道两旁良田阡陌,商旅往来不绝。但越往西行,地势便越发开阔荒凉,绿色渐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戈壁,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轮廓。
根据星晷指引的方向,他们并未选择传统的丝绸南路或北路,而是取道一条古老近乎废弃的“黄沙古道”。这条古道据说曾连接某个湮灭的古国,如今早已被风沙侵蚀大半,只在某些特定地段,还能看到残破的烽燧和被沙土半掩的石板路痕迹。
选择此路,一是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幽冥殿眼线,二是星晷感应显示,这条古道的气息与昆仑龙脉有着某种微弱的共鸣,或许是一条更接近本源的路径。
环境陡然变得严酷。白日里,烈日炙烤着毫无遮蔽的戈壁,热浪扭曲了空气,马蹄踏在滚烫的砂石上,发出枯燥的声响。夜晚,气温骤降,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即便围着篝火,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水源变得极其珍贵,每一滴都需精打细算。
队伍沉默地行进着,所有人都用厚布包裹着头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玄微真人时常取出罗盘,结合星象与凌烬感应到的星晷指引,修正着前进的方向。萧煜则负责协调队伍,分配物资,处理一些队员因水土不服或恶劣环境导致的不适。她随身携带的九离宗丹药,在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
凌烬大部分时间都骑在马上,闭目养神,实则心神始终与怀中的星晷相连。他能感觉到,随着不断西行,星晷对昆仑龙脉的感应越来越清晰,那点微弱的灵光在意识中逐渐放大,如同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但同时,他也隐隐察觉到,在这片广袤死寂的戈壁之下,似乎潜藏着某种与幽冥殿同源,却更加古老沉寂的阴暗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令人不安。
这一日,队伍进入了一片被称为“魔鬼城”的风蚀地貌区域。放眼望去,尽是千奇百怪的土黄色雅丹丘壑,被风沙雕琢成城堡、巨兽妖魔的形状,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出扭曲的阴影。风声穿过这些孔洞裂隙,发出呜咽怪啸,仿佛真有无数冤魂在哭泣。
“此地煞气凝聚,风声诡谲,易于迷途,大家跟紧,切勿分散!”玄微真人眉头微蹙,出声提醒。他手中的罗盘指针在这里微微颤动,似乎受到了干扰。
凌烬也感到怀中的星晷传来一丝异常的波动,并非指向昆仑,而是对这片区域深处某个点产生了排斥与警示。
“有东西。”凌烬勒住马缰,低声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异变陡生!
两侧高耸的雅丹丘壑阴影中,猛地窜出数十道黑影!它们并非活人,而是由某种黑褐色泥土与不知名骨骼拼凑而成的傀儡!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动作僵硬却迅捷无比,挥舞着粗糙的石斧骨刀,无声无息地扑向队伍!
“敌袭!结阵!”雷虎暴喝一声,久经沙场的反应让他第一时间下达命令。五十名精锐迅速收缩,结成圆阵,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是幽冥煞傀!”玄微真人脸色一沉,“以地底阴煞之气混合尸骸炼制,不畏普通刀剑,弱点在头颅中的幽冥魂火!”
话音未落,煞傀已然冲到近前!它们力大无穷,石斧砍在盾牌上火星四溅,发出沉闷的巨响。更麻烦的是,它们似乎能借助阴影快速移动,神出鬼没。
一名九离宗弟子挥剑斩断一名煞傀的手臂,但那断臂落地后竟化作黑泥,迅速蠕动着爬回煞傀身体,重新接续!而那名弟子却被另一名煞傀从侧面偷袭,骨刀划过肩胛,伤口处立刻弥漫开一股黑气,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灰败。
“小心!煞气侵体!”萧煜娇叱一声,手中长剑绽放清辉,一剑点出,精准地刺入那名偷袭煞傀的头颅,幽绿魂火噗地熄灭,煞傀这才彻底化作一堆枯骨黑泥。
凌烬并未立刻动用星晷,他拔出断水短刃,身形如电,在煞傀群中穿梭。他发现这些煞傀对物理攻击抗性极高,但断水短刃上蕴含的沙场煞气与他的精纯内力,似乎能对它们造成有效伤害。刀光闪过,必有一名煞傀被劈飞肢解,虽然它们能缓慢恢复,但至少延缓了攻势。
然而,煞傀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不断从阴影中涌出。而且,它们似乎受到某种统一的指挥,开始有意识地攻击圆阵的薄弱环节,试图分割队伍。
“不能久战!它们在消耗我们的力量!”玄微真人拂尘挥动,道道清光射出,将几名煞傀暂时定住,但显然也颇为耗费真元。
凌烬心念电转,意识到必须找到操控这些煞傀的源头。他再次将心神沉入星晷,无视周围激烈的厮杀,全力感应着那股引动星晷排斥的阴煞之源。
找到了!在右前方一座高大形似魔鬼头颅的雅丹丘壑深处!
“掩护我!源头在那边!”凌烬对萧煜和雷虎喊道,同时身形一纵,脱离圆阵,如同苍鹰般扑向那座魔鬼丘壑!
“保护将军!”雷虎怒吼,带领一队悍卒奋力向凌烬的方向突进。
萧煜也剑光大盛,紧紧跟随。
魔鬼丘壑近在眼前,洞口幽深,散发出浓郁的阴冷煞气。凌烬毫不犹豫,直接冲入洞中!
洞内光线昏暗,怪石嶙峋。在洞穴的最深处,一个身披黑袍,身形干瘦如骷髅的身影,正盘坐在一个由骷髅头垒成的法坛上,手中握着一面绘制着扭曲符文的骨幡,不断摇动。随着骨幡的摇动,洞穴外的煞傀攻势更加疯狂。
正是此人在操控煞傀!
那黑袍人也发现了冲进来的凌烬,骷髅般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用沙哑刺耳的声音说道:“星晷的持有者……殿主果然神机妙算……你们终是自投罗网……此地,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处!”
他猛地将骨幡插在地上,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洞穴内的阴煞之气瞬间沸腾,化作无数黑色的触手,如同狂舞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缠向凌烬!
“幽冥噬魂!小心!”随后冲进来的玄微真人见状大喝。
凌烬感受到那黑色触手中蕴含的侵蚀灵魂的力量,不敢怠慢。他不再保留,心念一动,怀中的星晷骤然爆发出璀璨的星辉!
“星辉,净化!”
煌煌星辉以凌烬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阳光消融冰雪!那些阴煞触手在星辉的照耀下,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散!星辉去势不减,直接照射在那黑袍人和他身下的骷髅法坛上!
“啊——!”黑袍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他身上的黑袍在星辉中燃烧起来,露出下面干瘪扭曲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干尸。他手中的骨幡也应声碎裂。
随着施法者被重创,洞穴外的煞傀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动作瞬间僵硬,随后纷纷溃散成普通的黑泥与枯骨。
洞内的阴煞之气也迅速消散。
凌烬走到那奄奄一息的黑袍人面前,星辉收敛,但目光冰冷如刀:“幽冥殿在昆仑有何图谋?你们找到了什么?”
黑袍人艰难地抬起头,骷髅般的脸上满是怨毒,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殿主……万岁……昆仑……之门……即将……洞开……你们……阻止不了……”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阵抽搐,七窍中冒出黑烟,竟直接自燃起来,顷刻间化为飞灰。
凌烬眉头紧锁。昆仑之门?洞开?
看来,幽冥殿在昆仑的布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时间,更加紧迫了。
他走出洞穴,看着外面一片狼藉的战场和疲惫的队员们,沉声道:“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尽快离开这里。”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魔鬼城笼罩在深沉的暮色与死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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