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臂扎进地里的刹那，观测站的灯突然卡住了。
不是灭，是僵在那儿——所有屏幕上的倒计时齐刷刷停在“00:11:59”，红光像冻住的血，一跳一跳。江星澜没抽手，左臂的晶纹顺着金属地面爬开，像地下埋了张网，把整座站的数据全钉死了。
她瞳孔一紧。
不对。
不是停了。
是被盯上了。
九块主屏同时亮起，01到09的程序界面浮出来，一层套一层，裹着星轨童谣的节拍，像心跳，像喘气，像活的东西在吞吐信息。倒计时没断，只是换了种走法——它开始抽她的情绪。
抽她的怕。
“频率对上了……”她咬牙，右眼角渗出细沙似的晶粒，顺着脸往下滚，“这玩意儿，吃情绪充电。”
星轨回溯猛地启动，眼前炸出三天前的碎片——她跪在地上求人，陆沉渊被程序啃成空壳，顾寒声的残核被吸进屏幕，变成一串乱码。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九个程序全灭，倒计时归零，观测站塌了。
代价是她全身变晶，意识散光。
“得一起断。”她低声说，晶纹已经爬到肩胛，“一个都不能剩。”
陆沉渊靠在墙边，只剩左臂能动。右边肩膀空着，皮肉边缘飘着数具残渣，像被咬过的骨头。他抬头，眼神冷得能结冰。
“我破第一层。”
话落，左手拍上控制台。
没光，没声，只有他瞳孔里的星纹猛地一颤——意识里裂开一道缝，像看不见的刀，插进01号程序的加密层。数据倒灌，界面闪，进度条从0%跳到99%。
下一秒，警报炸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轰进脑子的红光——全站防御系统激活，警报和童谣共振，变成精神冲击。江星澜眼前画面乱抖，她看见02号程序八秒后重启，连锁反应会触发“意识剥离”，直接抽走陆沉渊剩下的量子意识。
“八秒……”她猛地抬头，“顾寒声！”
残核浮在半空，蓝光微弱，像快断电的灯。机械音断断续续：“干扰……最多撑六秒。”
“够了。”江星澜咬破舌尖，血混着晶砂滴在台子上，“六秒，够我算出第八程序崩的点。”
顾寒声没吭声。
残核猛地撞向接口，核心炸开，金属碎片在空中重组——不是喷枪，是一块扭曲的板子，刻满乱码似的音符。他把自己烧成了“干扰器”。
板子嗡鸣，一段变调的童谣炸出来——不再是白薇哼的调，是撕碎重拼的噪音，像指甲刮黑板，像玻璃碾进齿轮。警报频率乱了，红光的节奏被打散。
六秒。
江星澜右手插进胸口，晶化的骨头刺破皮肉，像根导线，直连血契核心。她把吸来的能量全压进星轨回溯，眼前炸出未来的碎片——第八程序停的瞬间，量子场会塌，三个人的意识会被锁进死循环，永远困在数据里。
“出路……有了。”她低吼，左手猛砸控制台，输入终止指令。
08号界面闪了一下，跳出一张脸。
白薇。
“终止该程序将抹除关联意识。”系统音冷得像铁，“确认执行？”
江星澜的手停了0.8秒。
不是犹豫。
是疼。
晶化爬进神经，情绪压不住，脑子里突然闪出妹妹在培养舱睁眼喊“姐姐”的样子，闪出七年前抱着她发烧淋雨的夜，闪出她签血契时抖的手。
舌尖还在流血，疼像一根线，把她从记忆里拽回来。
“抹除的是假的。”她声音哑，“不是她。”
左手砸下。
“终止。”
08号熄了。
整座站猛震，警报彻底疯了，红光炸成一片血雾。倒计时从“00:11:59”直接跳到“00:03:47”，然后定住。
自毁启动。
站顶裂开，一道黑缝撕开空间，初代阁主的意识风暴喷出来——不是声不是影，是纯粹的数据洪流，直冲江星澜脑子。
她没退。
星核共鸣全开，晶臂死死钉地，硬扛冲击。她看见陆沉渊左臂被束缚缠住，皮肤开始透明；看见顾寒声的板子裂成三块，蓝光快灭了。
“还差一个。”她盯着最后一个界面，“09号……在哪？”
陆沉渊忽然开口，声音像从冰窖捞出来：“在你背后。”
她猛地回头。
控制台背面，一块暗屏缓缓升起，界面全黑，只有一行字：
【最终程序：江星澜】
【终止条件：自我抹除】
她笑了，嘴角扯出血。
“原来不是九个。”她低声说，“是我自己，最后一个锁。”
陆沉渊左臂一抖，挣脱数据束缚，踉跄上前两步：“我来改代码。”
“你撑不住。”她摇头，“剥离协议已经锁你了。”
“那就锁死它。”他抬手，掌心聚起最后一点蓝光，“我还能冻三秒。”
“三秒不够。”
“够你按下去。”
江星澜看着他，晶纹已经爬到脖子。她知道他在赌——拿最后一点意识，冻住系统反扑的瞬间。
她也知道，这一下，他可能真回不来了。
“顾寒声。”她突然说，“还能再干扰一次吗？”
残核微闪：“最后一次……变调。”
“好。”她深吸一口气，右手再次插进胸口，晶骨导体全开，“三秒后我断09，你用变调打乱自毁节奏，陆沉渊冻系统——我们抢那半秒。”
没人再说话。
陆沉渊抬手，蓝光凝成线，刺进控制台。
时间，慢了。
他瞳孔里的星纹几乎熄灭，左臂皮肤一寸寸变透明，像在蒸发。
三。
顾寒声的板子炸出最后一段噪音，变调童谣轰进系统，警报红光猛地一颤。
二。
江星澜手指悬在终止键上，晶化的指尖滴下星尘。
一。
陆沉渊低吼，蓝光炸开，全站数据流瞬间冻结。
她按下。
【09号程序：终止】
系统静了一瞬。
然后，倒计时开始倒走。
“00:03:46……00:03:45……”
可就在这时，控制台背面的黑屏突然亮了。
不是程序界面。
是一段影像。
江星澜站在站中央，满脸晶化，右手插进胸口，正在输终止指令——和她现在的动作，一模一样。
影像里的她，缓缓抬头，嘴角扬起。
“你以为……你在断程序？”
她开口，声音和江星澜一模一样。
“你只是，走完第100次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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