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弥漫着陈年积尘和金属冷却剂混合的刺鼻气味，狭窄的空间迫使所有人只能弯腰弓背，艰难前行。
管道壁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成分不明的暗色物质，偶尔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从金属壁传来，不知是远处仍在持续的“净化”侵蚀，还是这座庞大城市废墟自身的“呼吸”。
林默被周锐和刀子轮流搀扶着，他的意识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徘徊。
过度透支力量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虚弱，还有精神层面的剧烈震荡。
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条由无数破碎意念和能量乱流组成的河流中，耳边充斥着模糊不清的低语和回响，那是“织网者”核心被撕裂时溅射出的残响，以及“信息流”冰冷扫描留下的余波。
“坚持住，林默，我们快出去了。”
周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他情况怎么样？”前面传来陆岩压低的声音。
“脉搏很快，体温偏低，一直在出汗，”负责简单检查的苏婉清不在，沈鸿只能凭借有限的知识判断，“主要是精神消耗太大，需要绝对静养，但现在……”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管道并非笔直，时不时出现岔路和向上的竖井。
黑隼凭借着记忆和手中一个从“熔炉”带出来的、信号时断时续的定位器，努力辨认着方向。
“按照结构图，我们应该一直向上，绕过三个主要的能量中继站，就能抵达东部入口下方的设备层。”
黑隼的声音在管道内显得有些沉闷，“但很多标记点都对不上，要么损坏了，要么就被这些……增生体覆盖了。”他指了指管道壁上那些滑腻的暗色物质。
队伍的行进速度因此变得缓慢。
每一次在岔路口的选择都伴随着犹豫和风险。
有一次，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似更宽敞的管道，结果没走多远就发现前方被一种如同黑色藤蔓般、缓缓蠕动的金属纤维彻底堵死，散发着不祥的能量波动，只得狼狈退回。
压抑、迷茫以及对身后可能追兵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枷锁，拖拽着每个人的脚步。
就在队伍因再次面临一个无法辨认的岔路口而陷入停滞时，半昏迷中的林默忽然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
“水……蓝色的……光……”
“他说什么？”陆岩立刻问道。
扶着林默的周锐侧耳倾听，重复道：“他说……水……蓝色的光？”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管道里干燥无比，哪来的水？更别提光。
然而，黑隼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快速在定位器上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张极其模糊、水渍般的结构图残片。
“等等……古老记录里提到过，‘织网者’系统的一些核心维护通道附近，会存在一种基于液态光导技术的能量标记，在系统能量过载或特定故障时，会显现出蓝色的流光，指引维护者前往安全区域或关键节点……难道他感知到了那个？”
“哪个方向？”陆岩立刻追问。
林默没有睁眼，只是无意识地抬起沉重的手臂，微微指向左侧那条更狭窄、看起来也更不起眼的管道。
没有更好的选择。陆岩咬了咬牙：“走左边！”
队伍再次移动，钻入左侧管道。
这条管道更加难行，空间逼仄，几乎要匍匐前进。
但前行了约五分钟后，打头的刀子突然低呼：“前面！有光！”
不是管道壁自身的微光，也不是应急灯的光。
那是一种流淌着的、如同极光般柔和而梦幻的蔚蓝色光晕，从管道前方一个转弯处弥漫过来。
队员们精神一振，加快速度。
拐过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
管道在这里豁然开朗，连接到了一个较小的、圆柱形的腔室内。
腔室的穹顶和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由一种半透明的、如同水晶般的材质构成。
无数道蔚蓝色的、液态的光流在这些水晶材质内部缓缓流淌、交织，形成了一幅不断变幻的、复杂而美丽的能量脉络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类似臭氧却又带着奇异的生命气息的味道，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液态光导能量池的次级节点！”沈鸿惊叹道，贪婪地记录着眼前的景象，“看这些能量流向！它们似乎在自发地修复着周围受损的管道结构，抵抗着外界的侵蚀！”
他指向墙壁上一处细微的裂纹，可以看到蓝色的光流正缓慢地填充进去，抑制着周围那些暗色增生体的蔓延。
“我们暂时安全了，”黑隼观察着能量流动，松了口气，“这里的秩序力场非常稳定而且强大，‘信息流’短时间内很难渗透进来。”
队员们终于得以喘息，纷纷靠着相对干净的水晶壁坐下，处理伤口，补充水分。
周锐小心地将林默放在一块平坦的地方，他脸上的痛苦神色似乎减轻了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许。
林默在朦胧中，感觉自己在蓝色的光之河流中漂浮。
那些冰冷的低语和破碎的回响被柔和地抚平、驱散。
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温和，却又带着深深疲惫的意念，如同微风般拂过他的意识：
【受伤的……调和者……你连接着那片……冰冷的‘秩序’之海……却也承载着……混沌的余烬……奇特的平衡……】
这意念并非来自“织网者”的残响，更像是一种……环境本身记录下来的、属于某个更古老存在的留言。
【遵循光的指引……它源于生命之初的约定……通往……‘方舟’的……侧面……避开……正门的……陷阱……】
断断续续的指引，伴随着一股清晰的方位感传入林默模糊的意识中。
几分钟后，林默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你感觉怎么样？”陆岩立刻蹲下身问道。
“好多了……这里的力量在帮我稳定。”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支撑着坐起来，目光落在周围流淌的蓝色光晕上，“我……好像得到了指引。”
他将脑海中那个古老的意念传达的方位和信息说了出来。
“侧面入口？避开正门陷阱？”沈鸿若有所思，“难道东部入口那个需要‘共鸣密钥’的大门，本身就是一个诱饵或者防御重点？”
“很有可能，”黑隼表示赞同，“‘博士’得到的记录可能不完整，或者根本就是误导。如果‘方舟’节点真的具备高度智能，它不可能只留下一个容易被暴力破解或模拟欺骗的正门。”
“也就是说，‘熔炉’主力部队很可能正在朝着一个陷阱前进。”陆岩眼神锐利起来，“而我们，有机会从侧面真正接近节点核心。”
希望再次燃起，但伴随着更大的不确定性。这个侧面入口是否真实存在？又通往何处？
短暂的休整后，林默的状态恢复了不少，已经可以自行行走。
他遵循着脑海中那份由蓝色流光标注的“地图”，带领小队离开了这个安全的腔室，重新进入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
这一次，他的脚步虽然依旧虚浮，但方向却异常坚定。
蓝色的光流如同忠实的向导，总是在岔路口显现出微弱的标记，指引着前路。
他们正在沿着一条被遗忘的路径，悄然逼近灰烬城，乃至整个末世命运的核心。
而在他们上方，灰烬城东部入口之外，“熔炉”主力部队庞大的“共鸣模拟器”正在发出低沉的嗡鸣，能量读数不断攀升，即将达到启动的临界点。
风暴，即将在明处与暗处同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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