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的集中补课，一晃眼就过去了。
等回过神来，日历已经翻到了腊月廿七八，空气里年的味道越来越浓。
这九天对很多人来说不算长，对陈小雨却格外“充实”甚至“漫长”。
之前在画室集训，不过是日复一日地磨几张画，枯燥但压力分散。
可听程简一上课，每天雷打不动的三个小时，大脑必须高速运转，知识点一个接一个地往脑子里塞。
他能极其精准地从她前一天的作业里，迅速判断出她哪个环节薄弱，然后用清晰易懂的方式帮她理清思路，紧接着就把新的内容灌进来。
如此高强度地循环了九天，听到程简一说“这阶段的补课今天就到这里”，陈小雨直接“砰”一声趴倒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长叹：“苍天啊……我终于刑满释放了！”
如果说第一天见到程简一，被他那堪比妈妈追的港台剧明星的样貌小小惊艳了一下，心里还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九天下来，程简一在她心里已经彻底和“数学”、“严厉”、“效率”这些词划上了等号，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只剩下对知识本身的敬畏，以及一点点害怕。
她私下偷偷拉着苏晚星感慨：“程老师真是治好了我只看脸的毛病！我现在深刻认识到，了解一个人的内在……太重要了！”
语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觉悟。
阶段性解放，陈小雨简直像出了笼的小鸟，开心得直接抱起正在沙发上打盹的小狗胖胖，不顾它的抗议，在沙发上打着滚庆祝。
程简一看着这一幕，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告辞，而是略显犹豫地站在原地。
苏晚星敏锐地察觉到他有话想说，又碍于陈小雨在场不便开口——程简一是知道她在外创业那些事还没跟家里挑明的。
正逗着猫的陈小雨，感觉到投来的目光，抬头一看，立刻机灵地反应过来。她抱着胖胖站起身，找了个非常自然的借口：“哎呀，胖胖好像想出去玩了，我带它下楼溜达一圈！”
说完，冲苏晚星眨眨眼，抱着不情不愿的猫就溜出了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程简一这才从随身的帆布书包里，取出几页钉在一起的纸，递给了苏晚星。
苏晚星接过来，触手是纸张粗糙的质感。打眼一看，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带着一种锐利的锋芒，和他外表给人的温润感截然不同。她低头细看标题和内容，微微一怔。
这竟然是一份相当详尽的，关于创办一个学生课外辅导机构的规划方案。
“这是……”苏晚星抬头看他，有些意外，又带着几分探究。
程简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认真：“上次你提的那个想法，我仔细想了很久。觉得很有可行性。这是我做的一份初步计划书，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谈及正事时，条理格外清晰。
苏晚星快速浏览着方案。内容比她想象中要周全得多。
苏晚星越看越惊讶。
这份手写的方案，思路清晰，考虑周全，完全超出了她最初只是提供一个“信息中介”的简单想法，直接上升到了一个可落地执行的小型教育项目的层面。
她没想到程简一的行动力这么强，而且思维如此缜密。
她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程简一。
冬日的暖阳斜照了进来，他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眼神清澈而专注，等待着她的反馈。
那份温和儒雅的气质下，是一种沉稳可靠的内核和清晰的商业头脑。
“很厉害，”苏晚星由衷地说，手指点了点那份计划书，“比我想的周全太多了。”
她顿了顿，提出一个关键问题，“启动资金，你预算大概需要多少？场地、简单的桌椅、前期宣传材料，这些都不是小数目。”
程简一似乎早有准备，答道：“我粗略算过，最开始规模小一点，控制在两三个班的话，租房子、置办二手桌椅、印刷材料，加上预留的师资工资……大概需要两千到三千元。”
他说出这个数字时，语气平静。
苏晚星的目光从那份详实的计划书上抬起，落在程简一身上。他穿着件半旧的米色毛衣，虽然干净整洁，但能看出穿了有些年头。
再对比他表哥林风第一次见时便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优渥感，两者之间的差异颇为明显。
加上程简一现在还只是个大三学生，按理说应该没什么收入来源。
苏晚星心里快速盘算着初期投入，那两三千块在2001年可不是小数目。
一个念头下意识地冒出来：要不要借笔钱给他启动？
但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她自己按了下去。
她能从林风偶尔的提及和这几次接触中，清晰地感觉到程简一骨子里是有傲气和原则的。对方没开口求助，自己主动提借钱，性质就变了，搞不好会被误解成施舍或看轻。
再说了，他若真需要资金，向关系更亲近、显然也不差钱的表哥林风开口，怎么都比向她这个认识不久、年纪还小几岁的女生要合适得多。
她有心支持，倒不是像陈小雨那样容易被好看的皮囊迷惑。毕竟，前世在男人身上吃的亏够她记一辈子了。她
愿意考虑出资，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纯粹的商业判断：她认为程简一这个人，和他提出的这个项目，值得投资。
重生而来的她，太清楚未来二十多年里，课外教育培训这块市场将会如何疯狂膨胀。
程简一何等敏锐，他察觉到苏晚星看完计划书后那片刻的沉默和细微的犹豫。
他心思缜密，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她的顾虑。
他清润温和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主动解释道：“初期的资金投入，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他的语气很坦然，没有丝毫窘迫。
苏晚星抬眼看他，略带询问。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镜片后的眼神清澈而平静。
他并没有详细展开，但苏晚星能从他那份沉静的笃定中判断出，他所言非虚。
程简一的父亲是一位军人，在几年前因公牺牲，留下了一笔颇为丰厚的抚恤金。他的母亲曾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舞蹈老师，收入不菲，家底原本就属小康之上。 母亲因情深难以自拔，在父亲去世后不久也选择了追随而去。她在离开前，悄悄将房产转到了程简一名下。
因此，程简一的经济状况远比他平日简朴的生活所表现出来的要宽裕多得多。
他只是不太愿意动用父母留下的钱去满足日常的享乐，总觉得那会时刻提醒自己失去双亲的事实。
除了必要的生活开销，他更倾向于依靠自己甚至勤工俭学。暑假不回云江，也是在海城的企业学习工作。只有到了寒假，才会被林婉莹拘着回来。
但用父母留下的钱创立一番事业，在他看来是不同的，这并非挥霍，而是对未来的投资，他相信父母若在天有灵，也会支持他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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