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
这座北离王朝的心脏，天下的权力中心，时隔十二年，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萧瑟的眼前。
远远望去，那巍峨的城墙如同一条匍匐的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严。
萧瑟勒住马，停在城外十里的一处山坡上，静静地望着那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
十二年前，他从这里被狼狈地赶出去，像一条丧家之犬。
十二年后，他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疤，和一颗复仇的心。
“怎么，近乡情怯了？”靳百川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破了他的沉思。
萧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我只是在想，从哪个门进去，能显得我比较威风。”
雷无桀凑了过来，一脸兴奋：“当然是走正门！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告诉所有人，你萧瑟回来了！吓死那帮孙子！”
“然后被城门口的羽林卫当成刺客，乱箭射死？”司空千落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能不能动动你那被肌肉塞满的脑子？”
“我……”雷无桀被噎得说不出话。
靳百川摇着扇子，走到萧瑟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就这么回去，太便宜他们了。”靳百川看着远处的皇城，笑了起来，“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我们要是第一步就把自己当成‘主帅’摆在明面上，那接下来的棋，就没法下了。”
萧瑟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回去，身份太敏感。赤王和白王都会将他视为眼中钉，父皇的态度更是难以捉摸。他就像一个火药桶，一旦引爆，整个天启城都会被炸得天翻地覆。
可他，还没有做好掀翻棋盘的准备。他手里的牌，还太少。
“那你有什么计划？”萧瑟问道。他已经习惯了，在做决定之前，先听听这个家伙的意见。
“计划很简单。”靳百川用折扇指了指天启城，“这座城里，水太深，鱼也太多。我们不能像石头一样砸进去，激起满池的浪花。我们要像钩子一样，悄悄地沉下去，一条一条地，把那些大鱼，都钓出来。”
“所以，”他看向萧瑟，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永安王萧瑟，暂时还不能回去。”
“什么意思？”雷无桀和司空千落都愣住了。
萧瑟却好像明白了什么，眉头微挑。
“我的意思是，”靳百川的笑容更盛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朋友，进入天启城。一个……和永安王没有任何关系，武功高强，来历神秘，最好还带点傲气的江湖剑客。”
“这个剑客，谁来当？”雷无桀傻乎乎地问。
靳百川用扇子敲了敲萧瑟的肩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萧瑟指了指自己。
让他去扮演一个江湖剑客？这比让他去闯龙潭虎穴，还要让他觉得别扭。他可是皇子，骨子里的那份傲气，怎么可能装得出来。
“不行，这太扯了。”萧瑟直接拒绝，“我的长相，天启城里认识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长相，是最好解决的问题。”靳百-川不以为意，“雪月城里，难道还找不到一个精通易容术的高手吗？实在不行，让你师兄司空长风帮你画两笔，保证连你亲爹都认不出来。”
“可气质呢？”萧瑟皱眉，“我身上的这股……皇子气，是藏不住的。”
“这，就是关键了。”靳百川收起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这也是我的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他伸出手指，点向萧瑟的眉心。
“寻常的易容术，只能改变形，改变不了神。但我的‘道理’，可以。”
一股温暖而玄奥的气息，从靳百川的指尖，缓缓渡入萧瑟的体内。
这股气息，不像内力，也不像剑气。它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萧瑟只觉得，自己体内的那条由天斩剑气构成的，霸道无匹的隐脉，在这股气息面前，竟然变得温顺起来。那股总是若有若无散发在外的王者之气，锋锐之气，被这股气息，像梳理乱麻一样，一点一点地，梳理，然后包裹，最后，彻底隐藏了起来。
他的整个人的“神”，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萧瑟，是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神兵，虽然内敛，但依旧难掩其锋芒。
那么现在的他，就变成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你明知道他不是凡品，却又完全看不透他内里的光华。那股属于皇子的贵气，被一种江湖人的疏狂和淡漠所取代。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萧瑟，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这也太神了吧！”雷无桀围着萧瑟转了好几圈，“百川，你这是什么妖法？你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司空千落也是满脸的震惊。她看着靳百川，这个小师叔身上的秘密，又多了一件。这种直接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气息和神韵的手段，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
这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萧瑟自己也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心中同样震撼无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种力量充盈的感觉还在，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现在，你信了？”靳百川收回手指，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显然，施展这种手段，对他来说，也并非毫无消耗。
萧瑟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个剑客，叫什么名字？”
他接受了这个计划。
因为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靳百川笑了。“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
他展开折扇，轻轻摇动。
“天启城里，有个赤王萧禹，有个白王萧崇。一个红，一个白，俗气。”
“不如，你就叫……苏白。”
“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苏’。”
“留得清白在人间的‘白’。”
苏白。
从今天起，永安王萧瑟，死了。
活着的，只有一个初入天启，不知深浅的江湖剑客，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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