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百川的出现，像是一颗，投入了滚油中的，石子。
瞬间，让这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他无视了周围，那数千柄，闪烁着寒光的长戟。
也无视了，赤王和白王那，可以杀人的目光。
他只是，径直，走到了明德帝的面前。
然后，对着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晚生靳百川，见过陛下。”
他的态度，依旧是那么，不卑不亢。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
而是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长辈。
“朕问你，你来做什么？”明德帝的声音，冰冷。
他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晚生来，自然是，来讲道理的。”靳百-川笑了。
“讲道理？”明德帝冷哼一声，“朕这里，就是道理！朕的剑，就是规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这天启城，在这北离天下，朕，说的话，就是，天理！”
一股，比之前，在御书房时，还要强大百倍的，帝王威压，轰然爆发！
那威压，如同实质，化作一条，金色的巨龙，朝着靳百川，咆哮而去！
他要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告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然而，面对那，足以让神游玄境都为之色变的，帝王龙气。
靳百川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陛下，此言差矣。”
一股，同样无形，却更加，浩瀚，更加，不容置疑的“理”，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那股“理”，不像帝王龙气那般，霸道，张扬。
它很温和，很平静。
就像，春风，化雨。
就像，天地，初开。
它，是这个世界，最根本的，规则。
金色的帝王龙气，在接触到这股“理”的瞬间，便如同，冰雪，遇到了骄阳。
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嘶——”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看到了什么？！
当朝天子，那足以，镇压国运的，帝王龙气，竟然，被这个白衣书生，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
这……这怎么可能？！
明德帝的脸上，更是，充满了，无尽的，骇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刚才那一击，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这个人……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陛下，您看。”靳百川收起折扇，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天，有天理。地，有地理。人，有情理。”
“这世间万物，都在‘道理’之中，运转。”
“王权，是道理。民生，也是道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更是道理。”
“您是天子，是天下之主，这没错。”
“但，您，也只是，这‘道理’的，代行者。而不是，‘道理’的，制定者。”
“您，可以说，您的话，是王法。”
“但您不能说，您的话，就是，天理。”
“因为，天理，无情。”
“而您，有情。”
他的一番话，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在了明德帝的心上！
是啊。
天理，无情。
而自己，有情。
自己，会愤怒，会猜忌，会恐惧，会无奈。
自己，会被亲情所困，会被权势所惑。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被困在这张龙椅上，身不由己的，凡人。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年轻人。
心中的那份，帝王的骄傲，在这一刻，竟然，产生了一丝，动摇。
“那你今天，是来跟朕，辩一辩，这天理的吗？”明德帝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冰冷。
“不。”靳百-川摇了摇头。
“晚生今天来，是想请陛下，做一个选择。”
“选择？”
“对。”靳百川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李寒衣，和那，躲在人群后面的，萧瑟。
“陛下您看，这位，是雪月城的二城主，当世的剑仙。这位，是雷家堡的少主，未来的英雄。”
“他们，是江湖。”
他又指了指，那口，不断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锁龙井。
“而那里，藏着一个，可能会，毁灭这天下的，怪物。”
“它，是浩劫。”
“现在，江湖和浩劫，同时，出现在了您的面前。”
“您是选择，为了一个，虚无缥缥的，所谓的‘皇家颜面’，将江湖，推到您的对立面，让他们，与那浩劫，为伍？”
“还是选择，放下身段，与江湖，联手。共同，来面对，这场，可能到来的，浩劫？”
“这个选择，不难做吧？”
靳百川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明德帝心中，那把，最复杂的，锁。
他沉默了。
他看着，那个一身傲骨，宁死不屈的，雪月剑仙。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虽然冲动，却满眼赤诚的，雷家堡少年。
他的目光，最后，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个，他十二年，未曾正眼看过一眼的，自己的，第六个儿子身上。
他看到，那个孩子，虽然，极力地，隐藏着自己。
但他那，握着剑的手，却始终，挡在，那两个，所谓的“江湖人”身前。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
有欣慰，有愧疚，也有一丝，作为父亲的，骄傲。
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仿佛，要将这几十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所有的，疲惫与无奈，都吐出去。
“都，退下吧。”
他对着那，数千名羽林卫，摆了摆手。
“今夜之事，到此为止。”
“任何人，不得，再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疲惫。
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可能会，改变整个北离王朝命运的，选择。
而这个选择，是对，是错。
只能，交给，时间，来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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