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还握在剑柄上，指节发青，血顺着掌心往下淌，滴在焦土里发出轻微的嘶响。他没动，谢晓峰也没动。两人之间那股无形的压迫还在，像两座山对峙，谁先松一口气，谁就塌了半边。
可就在这时，火堆深处传来一声剑鸣。
不是清越的龙吟，也不是凌厉的破空声，而是一种近乎呜咽的颤音，像是有人把整段过往都磨成了刃，正一寸寸抽出鞘来。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烈焰中踏出。
她走得不快，脚踩过燃烧的梁木，灰烬在她裙角卷起又落下。手中长剑泛着幽紫光晕，剑身细窄，弧度如泪痕，正是那柄传说中的情殇剑。
林风瞳孔一缩。
这剑他没见过，却认得——它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握在她手里。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能撑。”慕容秋荻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火场的噼啪，“燕十三的儿子，果然有点意思。”
她抬剑，指向林风，紫光在剑尖凝聚成一点寒星。
林风没答话。他现在经脉还在震，刚才那一波传承冲击还没完全散去，强行运功只会撕裂真气通道。但他知道，这一剑，躲不了。
念头刚起，紫光已至咽喉。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侧身，左足狠狠碾碎脚下焦砖，借反冲之力向后滑出三尺。衣领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脖颈一凉，随即渗出血丝。
好快！
他心头一凛，右手立刻引诀，体内残存的达摩剑意自动流转，在体表凝成一层薄如蝉翼的罡气。那罡气呈灰金色，流转间竟带着几分禅意，将后续追来的剑气余波尽数化开。
“十四剑第一式——归元无相！”
他低喝一声，黑鞘长剑未出，仅凭意念催动剑气。刹那间，一道灰金剑芒自剑鞘前端喷涌而出，直迎紫光。
轰！
两股剑气在空中撞在一起，爆开一圈气浪，掀得四周残瓦乱飞。林风双臂一震，虎口崩裂，差点脱手。对面慕容秋荻也退了半步，情殇剑嗡鸣不止。
可真正让人心头一沉的是——那两道剑气并未消散。
紫与灰金纠缠着，在空中盘旋扭曲，竟发出低低的哀鸣，像是无数人在夜雨中哭诉离别。林风耳朵一刺，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少年雨夜独行、柴房冷灶、一封信烧成灰、一个女人背影消失在雪地……
系统提示闪现：【检测到‘情识侵蚀’，建议立即切断情绪共鸣！】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神志一清。
不能再硬拼。这剑不只是杀人的，是勾魂的。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不再想着反击，而是回想起达摩虚影最后那句话：“剑不在杀，在止。”
止，不是停下，是化解。
他双手缓缓抬起，虚抱成圆，体内真气按太极阴阳轨迹运转，一柔一刚，一进一退。原本直线冲击的灰金剑气开始转变形态，由刚转柔，螺旋回旋，如同江河入海，顺势而导。
那紫焰剑气撞上来，本欲撕裂一切，却被这旋转之力带偏方向，竟无法落地，只能在空中打转。
渐渐地，两股剑气交织处，浮现出一个缓缓旋转的图案——黑白相融，首尾相连，竟是个活生生的太极轮盘！
火光映照下，那轮盘静静悬浮，仿佛天地也为之平息。
慕容秋荻脸色变了。
她盯着那太极图，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你……怎敢用谢家的柔劲？”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可置信，“那是我亲手刻进骨里的恨，是你父亲弃我时留下的伤！你凭什么用这种姿态来‘化’它？！”
她猛然发力，情殇剑剧烈震颤，紫光暴涨，竟想以蛮力压垮太极平衡。
林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知道，此刻只要心乱一丝，太极即破，剑气反噬必让他重伤当场。
他反而沉得更深。
将达摩剑意沉入丹田，以“万川归海”之势吸纳那些逸散的情殇剑气。每吸一分，体内便多一分躁动，可他也越来越稳。
就在太极即将被紫光撑裂的瞬间——
图案中心，忽有一道细微金线浮现。
那线极淡，几乎看不见，却勾勒出一道陌生的剑痕轮廓：三寸长短，弯曲如龙脊，末端微微上挑，似有千钧蓄势待发。
林风呼吸一滞。
这不是十四剑，也不是夺命十三剑的任何一式。
它是新的。
十五剑的初始轨迹！
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达摩洞中那一幕：自己跃出崩塌岩层，怒极反静，指尖划空，虚空刻下三米剑痕……那时他还以为只是泄力之举，原来，那竟是十五剑的雏形？
原来，真正的“破”，不在杀招，而在破情关。
慕容秋荻也看到了那金线。
她瞳孔骤缩，情殇剑剧烈抖动，几乎脱手。她死死握住剑柄，指节发白，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不可能……”她喃喃，“燕十三一生困于恨，到死都没跨过去……你怎么可能……”
她抬头看向林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不甘，还有一丝……恐惧。
她忽然冷笑一声：“好啊，你是要替他走出那一步？那就别怪我心狠。”
她手腕一翻，情殇剑竟自行割破她左手掌心，鲜血顺着剑槽流下，整把剑瞬间紫焰暴涨，连空气都被灼出波纹。
林风心头警铃大作。
这是拼命的架势。
他正欲提气应对，眼角余光却瞥见——谢晓峰动了。
不是出手，而是轻轻摇头。
那一瞬，慕容秋荻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谢晓峰，嘴唇微颤，终究没再催动秘法。
火焰在她身后燃烧，映得她身影摇曳不定。她盯着林风看了许久，忽然收剑入鞘。
“你会后悔的。”她低声说，“情之一字，不是你能‘化’就化的。等你真的动了心，就会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哪怕练到天下第一，也救不了。”
说完，她转身，一步步走入火海深处，身影很快被浓烟吞没。
林风没追。
他站在原地，黑剑仍握在手，剑尖轻颤，却没有落地。体内剑意缓缓平复，那道金线般的十五剑痕迹在他识海中若隐若现，像是一扇门，只开了一条缝。
谢晓峰依旧站着，目光落在他身上，久久不语。
风卷着灰烬掠过两人之间。
林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的痂。他慢慢松开手指，又缓缓握紧。
“她刚才说的……”他开口，声音沙哑，“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不动心，就能一直赢下去？”
谢晓峰没答。
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向远处仍在燃烧的少林废墟。
一道微弱的剑气残痕，在火光中一闪而逝——那痕迹，竟与林风方才在太极图中看到的十五剑雏形，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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