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了！闹鬼了！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女学堂后园，废井那边……有鬼！”
闹鬼的流言不知从何而起，短短半日内就在女学子们之间悄然传开，众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近几日天气不好，总是阴雨连绵，傍晚时分，总能听到井边有女子幽怨的哭泣声，还伴着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脚步声，偶尔甚至能看到一个白衣散发的影子在附近徘徊，一靠近却又消失不见。
华阳郡主初次听到人说的时候嗤之以鼻，然而，当几个胆大的女学子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女鬼”的穿着打扮时，她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郡主，我听说那个女鬼，穿着淡绿色的旧宫装，头发很长很长，遮着脸，脚底下好像还有水草，她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好像在喊，我好冤，还我命来......”
“是啊是啊，听说她的眼睛有这么大！特别凸，跟要掉出来似的....”
穿着淡绿色旧宫装，水草.....
这一个个细节狠狠凿在华阳郡主的心中，她猛地想起两个月前，在她京郊的别院里，看上了一个婢女，叫小莲，长得跟一朵娇花似的，可是她性情太过刚烈，最后投井自尽了，当时为了掩盖丑闻，她命人匆匆将井填了。虽然将人处理了，但是她那几天不敢独自待着，看谁都觉得眼神诡异，夜里更是噩梦连连....
难道……难道真的是小莲的冤魂不散，找到国子监来了？！
华阳郡主心神不宁地翻看婢女新买来的话本，《郡主与娇俏小娘子不得不说的情与恨》，话本中公主心态的描写十分对她胃口，公主的宫中有很多美婢，好生幸福，要是她也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啪！”华阳郡主苍白着脸将话本拍在桌上。
婢女见状小心翼翼道，“郡主怎么了？”
华阳郡主闭上眼睛，方才看过的文字，逐渐在脑海中浮现，曾经的被欺凌过的宫女化成厉鬼对公主索命，公主溺亡.....不！巨大的恐惧犹如海水般将她淹没。
“郡主？您怎么了？”
“啊！”华阳郡主发出一声尖叫，惹来了众多人的关注，见众人都看着她，她更是坐立难安，冷汗涔涔地垂下双眸。
这一切，沅宁尽收眼底，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鱼儿上钩了。
这出“闹鬼”的戏码，自然是她的手笔。那日逼沅淑改写话本之余，沅淑不得不将自己所知关于华阳郡主过往的龌龊事和盘托出，其中就包括那可怜婢女小莲的惨事.......
窗外又下起了小雨，虽是傍晚，但天色已然灰了下来。
突然，窗外猛地刮过一阵阴风，吹得窗户哗啦作响，几乎同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女子哭泣声，断断续续，幽怨无比。
“呜呜……好冷啊……郡主.....井里好冷啊……”
学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露出惊恐的神色，聚拢在一起。
华阳郡主更是猛地一颤，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救命啊........好冷啊……郡主救救我……”
华阳郡主苍白着脸抓住旁边的丫鬟，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听……你听到了吗？！是不是……她是不是在喊我？！”
那哭声似乎更清晰了些，还夹杂着湿漉漉的脚步声，仿佛正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爬出来，一步步靠近。
“郡主，我听到了，好像.....好像还有脚步声........”
“啊!她好像……好像就在窗外面……”一个胆子稍大的女学子，颤抖着手指向窗外。
华阳郡主就坐在窗边，她汗毛瞬间竖起，惊恐地望过去。
窗外树影婆娑，随着绵绵细雨，仿佛真的有一个白影急速闪过！
“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华阳郡主心中的那根弦彻底崩断，她颤抖地瘫倒在地，指着窗外尖声大叫起来，“是你自己跳下去的！是你自己想不开！怪不得我！谁让你不肯从了我！”
她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病态的疯狂。
“不就是让你乖乖伺候我吗？！本郡主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多少贱婢求都求不来！你竟敢寻死？！死了还要来缠着我？！滚开！给我滚开！”
学堂内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都惊恐万分地看着华阳郡主！
华阳郡主还哆嗦着大叫，将自己丑陋罪恶的一面，血淋淋地剖开在了所有同窗面前，“你别过来！你别再来找我了！我给你烧纸，给你烧好多好多纸钱，给你家人银子，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
“荒唐！”祭酒和夫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学堂的门口，听着华阳郡主的一番疯话，个个脸色阴沉。
“华阳郡主竟做出如此丧德败行、猪狗不如之事！简直将我国子监的颜面，将皇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理智回笼，华阳郡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不！不是这样的！祭酒大人，夫子，你们听我解释，不是我做的。”
“解释？！众目睽睽之下，郡主自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与其在这狡辩，郡主不如想想如何向皇上解释吧！”
“来人，立刻将华阳郡主带下去！今日之事，本官定要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禀明圣上！请皇上圣裁！”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是郡主！我是穆王的女儿！你们敢！”华阳郡主用自己的身份做最后的挣扎。
祭酒冷声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郡主做出此等天人共愤之事，老夫身为国子监祭酒，岂能因私废公，姑息养奸？！带走！”
华阳郡主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虚软地瘫坐在地，任由人押着出去。
学堂内一片死寂。
祭酒面色沉重地扫视了一圈惊魂未定的女学子们，厉声道，“今日之事，乃国子监之耻！尔等当引以为戒，恪守女德，修身明理！”
“谨听祭酒教诲。”
沅宁坐在人群后方，用力握上沈碧云的手，对着她甜甜一笑。
戏收场了。
至于那“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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