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头顶最后一块钢板被江水压垮,发出垂死的悲鸣。
我整个人被浑浊的激流卷住,像一片无助的落叶。
冰冷的江水瞬间灌满口鼻,窒息感如铁钳般扼住我的喉咙。
但我死死护住怀中那片燃烧的《国语读本》残页,这是地脉最后的火种,是无数英灵执念的凝聚,绝不能在我手中熄灭!
我拼尽全力,顺着那股最狂暴的水流向上冲,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只有钢铁扭曲和水流的咆哮。
就在肺部快要炸开的瞬间,我终于冲破了水面!
“哗啦——”
带着一身冰冷的江水泥浆,我狼狈地滚上了岸边的泥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还没等我喘匀一口气,眼前就被十几道雪亮的手电光柱和黑洞洞的枪口笼罩。
“不许动!”一声暴喝传来。
我眯起眼,看清了为首那人,正是陈青山。
他一身戎装,脸上满是焦急和决绝,身后是整整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
看到是我,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紧绷稍稍松懈:“是你?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来不及回答,因为江面上又有了动静。
哗啦!哗啦!
一道又一道黑影破水而出,动作僵硬地走上岸。
手电光齐刷刷地照过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人,或者说,不是活人。
他们穿着早已腐朽不堪的旧式军装,脸上皮肉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但步伐却出奇地整齐划一,仿佛在接受检阅。
更诡异的是,他们胸前都挂着一枚青铜兽面牌,和阿福临死前交给我的一模一样——地脉守者的铜牌!
陈青山身后的士兵们骚动起来,有人失声惊呼:“是……是守城的老前辈们!”
这些身影,分明就是当年死守江城的英烈!
可他们手中没有钢枪,只有一支支早已断裂的唢呐。
他们将破烂的乐器凑到嘴边,吹奏出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完全走调的《安魂曲》。
那声音不像是哀悼,更像是在宣告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时,我怀中的玉佩传来一阵急促的灼热,一道讯息直接烙印在我脑海中:“小心!这不是亡魂,是‘记忆嫁接体’——敌人抽取阵亡将士最深的执念,灌入毫无人性的‘静默人傀’躯壳,制造出这些听命于日方的伪英灵!”
伪英灵!
我心头一凛。
这手段何其歹毒,竟将守护这片土地的英雄,变成攻击自己人的武器!
突然,一个离陈青山最近的傀儡停下了脚步,它腐烂的头颅缓缓转向陈青山,空洞的眼眶仿佛在凝视着他。
然后,它张开嘴,用一种无比熟悉,却又干涩嘶哑的声音说道:“青山……快逃……这里全是骗你的……”
陈青山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持枪的手臂开始剧烈地颤抖,那张刚毅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这个声音,他化成灰都认得——是他父亲的声音!
那个在他参军前夜,拍着他肩膀说“我儿子顶天立地”的男人!
“爹……”陈青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膝盖一软,几乎就要跪下去。
“别听!”我猛地爆喝一声,声音盖过了那走调的唢呐,“你爹最后跟你说的是‘替我听春天’,不是让你逃跑!”
话音未落,我指尖一弹,三道早已准备好的“辨心符”如离弦之箭,精准地贴在了那三个傀儡的额头上。
符纸无火自燃,冒出三股刺鼻的黑烟。
在明黄的火焰中,真相被强行剥离出来:这些傀儡的脑海中,根本没有完整的记忆,只有一个个经过恶意剪辑的遗言片段在疯狂循环。
在这些片段的间隙,夹杂着一种频率极低、几乎无法被常人察觉的日语低频音波,像一条毒蛇,将这些破碎的执念死死捆绑,形成了一个无法挣脱的精神操控闭环。
就在这时,对岸的龟山广播台顶上,突然亮起了几道光柱。
我抬头望去,看到小桃被人搀扶着站在那里,她脸色苍白,显然也受了伤,无法发声。
但她没有退缩,正用标准的手语,指挥着身边的几个学生,用探照灯打出急促的灯光信号。
那光,像黑夜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我的思路。
声音!
他们用声音控制,我也能用声音破局!
我立刻从怀中贴身处取出那枚家传玉佩,将心神沉入其中。
在玉佩最深处,存放着一卷最神秘的竹简——《唤灵十三调》,这是爷爷根据阿福口述,亲手记录下来的“地脉守歌”,是真正属于这片土地的战歌!
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所有法力悉数汇聚于喉间,对着江岸上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伪英灵,唱出了竹简上的第一句:
“北风裂土,龙脊未折——”
我的声音并不高亢,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划破了夜空,撕碎了那走调的《安魂曲》。
声波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轰入了那些傀儡的识海!
奇迹发生了。
那些身体僵硬的傀儡猛地一震,仿佛被电流击中。
他们眼中那死寂的灰色雾气开始剧烈翻涌,然后迅速退散,露出一丝茫然与痛苦。
一个傀儡最先有了反应,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支断裂的唢呐,腐烂的脸上,两行浑浊的液体滑落。
他忽然哽咽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我……我是……武昌警备团的刘二柱……我记得……我答应过我媳妇,要活着回家……唱歌给她听……”
“砰!”他手中的断唢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傀儡扔掉了手中的乐器,他们不再是麻木的傀儡,而是一个个记起了自己身份的战士。
他们跪倒在地,用腐朽的拳头捶打着胸膛,发出压抑了数十年的痛苦嘶吼。
他们不是在为自己的死亡哭泣,而是在为自己死后英魂受辱、被贼人操控而悲愤!
最后一个清醒过来的,正是那个“阿福”模样的地脉守者。
他站在所有跪倒的英灵中间,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点点金色的光芒。
在彻底消散前,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我却清晰地读懂了他的唇语:“告诉爷爷……我没有忘记职责。”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化作漫天光点,如同一场金色的雨,纷纷扬扬地融入了脚下的土地和身后的长江。
江水奔流之声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温和起来。
那是地脉,在归于安宁。
陈青山和他身后的士兵们全都看呆了,他们默默地摘下军帽,对着那些正在消散的光点,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平静中,我怀中的玉佩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几乎要将我灵魂冻结的寒意!
它投射出一道光幕,只有我能看见。
光幕上显示的不是岸边,而是江心那艘日舰残骸的正下方!
江心的水流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
紧接着,日舰的残骸被一股巨力顶起、撕裂。
一道庞大得令人心悸的阴影,正从江底缓缓升起——那竟是一艘覆满了藤壶和水草的清代沉船!
船身腐朽,却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甲板上,站着数十个披着日本军旗的“道士”。
他们手持一种被改装过的、样式古怪的阴阳铃,口中吟唱的,竟是变了调的《净天地神咒》!
原本庄严肃穆的神咒,被他们唱得阴邪诡异,仿佛在召唤九幽之下的恶鬼。
玉佩光幕上,一行行血红的字迹浮现出来,是这些人的身份名录:他们原是中国各地失踪的民间法师,被日方俘虏后,经受了一种名为“洗声改造”的酷刑,神魂被抹去,道法被扭曲,成了只知听命的“伪天师团”!
为首那人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面具,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注视,缓缓抬头。
就在此时,他脸上的面具“咔嚓”一声裂开,脱落下来,露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陆九渊!那个天资绝顶,却背叛师门,投靠东瀛的师兄!
他隔着波涛汹涌的江面望着我,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阴阳铃,一字一顿,用口型对我说道:“师弟,这一次,轮到你……闭嘴了。”
江水倒灌的冰冷,伪英灵的悲愤,都不及此刻他一个眼神带来的刺骨寒意。
我握紧了手中那枚还带着阿福余温的守者铜牌,胸中的怒火与战意被彻底点燃。
我冷笑一声,同样用只有我们师门才懂的唇语回敬他:“好啊,师兄。那就让我用爷爷教的最后一课,来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响道’。”
话音刚落,我们脚下的江岸开始剧烈震动,江心那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浊浪翻涌,水花滔天,仿佛有什么亘古巨兽,即将挣脱江底的束缚,重返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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