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蹲在田埂上,指尖拂过沉甸甸的穗头,心中计算的却是远比这亩产三成提升更为宏大的棋局。
“陛下,‘潜云’标识的烈云烧,在荆襄士族间已打开局面,尤以黄、蒯、蔡几家为甚,所获利润,三成已按陛下吩咐,兑换为金饼,秘密运抵谯县新库。”影的声音如同地底深处的暗流,在刘协身后响起。“另,吕布已尽起徐州之兵,号称五万,以‘讨逆’为名,南下直扑寿春。袁术派大将张勋、桥蕤领军迎战,双方战于淮水之畔。”
刘协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象征着“食为天”的禾穗上。“战况如何?”
“吕布骁勇,亲自冲阵,连斩袁术麾下数员偏将,其麾下狼骑锐不可当。然袁术军依仗兵力优势与淮水地利,暂呈僵持。曹操已遣使携陛下明诏,加封吕布为左将军,假节,敕令其全力讨逆。”影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此外,曹操表奏其心腹车胄为徐州刺史,已进驻下邳。”
刘协嘴角微勾。曹操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既给甜头,加官进爵,又下绊子,派车胄监视,占据徐州部分要地,一手鞭子一手糖,既要利用吕布这头猛虎去撕咬袁术,又要防着老虎回头伤人。
“吕布呢?对车胄入驻下邳作何反应?”
“吕布虽不满,然其重心已放在淮南战事,且曹操所遣乃‘朝廷’正印刺史,名正言顺,吕布暂时隐忍,只留部分兵力驻守彭城。”
“嗯,让他先和袁术耗着吧。”刘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们的人,在吕布军中和淮南之地,可能渗透?”
“已有数名精干人员,以商贾、流民身份混入,目前仅能传递些公开军情,尚无法接触核心。”
“无妨,埋下种子即可。重点关注吕布军后勤补给,尤其是粮草转运路线和储备地点。”刘协吩咐道。掌握后勤,往往就能握住一支军队的命脉,这是现代军事思维的基础。
“属下明白。”
处理完东南战局,刘协的心思转向了更深远的两步棋。一步在并州狼骑的核心,一步在凉州广袤的草原。
“影,朕记得,吕布麾下有一将,名为张辽,张文远?”
“确有此人。张辽乃吕布麾下骁将,勇猛善战,且……与其他并州将领不同,颇知进退,治军严谨,在军中威望甚高。”影回答道,有些不解陛下为何突然问起一个并非主将的将领。
刘协负手踱步,脑中回忆着关于张辽的历史记载。此人忠义勇猛,且非吕布那般毫无政治头脑。历史上他最终归顺曹操,成为一代名将。若能提前在他心中埋下种子,无论未来吕布结局如何,都可能是一招妙棋。
“想办法,将这份东西,送到张辽手中。”刘协走到书案前,快速写下一封简短的信。信的内容并非策反,而是以汉室皇帝的身份,对张辽在并州抗击胡人、护卫边民的功绩表示赞赏,并提及“闻将军素知忠义,勇毅冠三军,望能恪守臣节,善保其身,勿负朕望。” 言辞恳切,充满期许,却又点到即止,没有任何具体指令,更像是一种来自最高权威的认可和勉励。
同时,刘协还附上了一份“礼物”——一套他凭借现代运动生理学和冷兵器格斗记忆,简化和改良的“骑兵体能及劈砍训练纲要”。其中包含了一些更科学的热身、耐力训练方法,以及几种针对骑兵冲锋和近身格斗的发力技巧与配合战术。这东西对张辽这种级别的将领来说,一看便知价值,既能提升其本部兵马战力,又不会涉及核心军事机密,更能体现“皇帝”对他的特别关注和“知遇之恩”。
“告诉他,此乃朕览古籍所得练兵之法,或对其有益。阅后即焚。”刘协将信和纲要封好,递给影。“接触方式必须绝对安全,宁可失败,不可引起吕布或曹操的警觉。”
影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何对张辽如此看重,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下:“是!属下会安排最可靠之人,寻找最稳妥的时机。”
“另外,”刘协目光投向西方,“西凉那边,最近可有动静?”
“据靖安司潜伏在雍凉的暗桩回报,马腾、韩遂表面臣服曹操,接受朝廷封赏,然其内部并不安稳。韩遂与马腾虽结为异姓兄弟,然嫌隙暗生。马腾长子马超,年方弱冠,勇烈异常,素有兼并西凉诸部之志,对曹操仅以虚职安抚颇为不满。近期,马超频繁巡视各部,操练兵马,似有所图。”
西凉!这可是未来三国鼎立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大骑兵力量。马超的骁勇,更是堪称绝世。若能提前布局,将来或可引为奥援,至少,不能让他们完全倒向曹操。
刘协沉吟片刻。直接接触马腾或马超风险太大,且容易引起曹操的疯狂报复。但可以通过商业和文化的方式进行渗透。
“让我们在凉州的‘皇商’分支,加大与西凉各部的贸易,尤其是用烈云烧、精制食盐和丝绸,换取他们的战马。价格可以优厚一些,关键是建立联系,摸清各部首领的脾性和内部矛盾。”刘协指示道,“还有,想办法招募几个熟悉羌胡事务、精通羌胡语言的可靠之人,最好是失意文人或落魄士子,以行商或教书先生的名义,送入西凉。不必探听机密,只需传播汉家文化,尤其是……忠君爱国,以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要让他们知道,曹操乃汉贼,而天子,始终是长安城里的那一位。”
这是文化软实力的渗透,潜移默化,影响人心。
“属下即刻去办。”影领命,身形缓缓退入阴影。
刘协独自立于殿中,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宫墙,看到了淮南战场的硝烟,看到了彭城军营中张辽可能露出的惊疑与沉思,也看到了西凉草原上,那匹即将开始加速奔跑的“锦马超”。
荆州,南阳郡,隆中。
山峦叠翠,茅舍清幽。年轻的诸葛亮跪坐于草堂之内,面前摊开着一卷材质奇特、坚韧平滑的纸张,上面那篇笔走龙蛇、观点惊世骇俗的“宏论”,他已反复研读了数日。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道循环……”他轻声吟诵着开篇之语,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这开篇的气魄,便已远超寻常策论。
“……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虽占先机,然其性多疑,用法严苛,根基未稳……此乃天赐之隙也……” 对曹操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此用武之国,然其主刘表,坐谈客耳,不能守也。此殆天所以资先生,先生岂有意乎?” 这一问,可谓石破天惊,直接点明了他诸葛亮心中潜藏的最大野望——以荆州为基业!
更让他心惊的是后面关于治理荆州的方略。“清丈田亩,抑制豪强”、“兴修水利,推广代田、区种”、“兴办官学,教化百姓,选拔寒门贤才”、“统一度量衡,规范市易,鼓励工商”……这些措施,条条切中时弊,且思路之新颖,考虑之周全,仿佛为他勾勒出了一幅清晰无比的强国蓝图。尤其是“打破门阀之见”、“标准化”、“品牌”这些前所未闻的概念,虽以古语写出,却蕴含着一种超越时代的治理智慧。
最后那段,“上述种种,非空谈幻想,皆有法可依,有术可施……知名不具。” 更是将写信人的神秘与自信,推到了顶峰。
此人是谁?竟有如此眼光,如此胸襟,如此魄力?他不仅看到了天下大势,指出了路径,甚至连具体的方法都提供了雏形!这绝非寻常隐士或谋士所能为!莫非是……许都的那位?
诸葛亮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被曹操囚禁于深宫的少年天子的身影。可能吗?一个傀儡皇帝,能有这般见识?可若非是他,谁又能以这种口吻,说出“此殆天所以资先生”的话?谁又能动用资源,去试行那些增产之法,推行那工坊之制?
他想起近日隐约听闻的,关于许都“皇商”出产的一些新奇之物,以及宫中似乎在小规模试验新的农法……线索似乎隐隐指向了那个被困的龙椅。
诸葛亮的心,第一次有些乱了。他自比管仲乐毅,等待的是能匡扶天下、施展抱负的明主。刘备仁德,是他考察的重点,但其势单力薄,前途未卜。而这位神秘的写信人,或许就是当今天子,却展现出了更为宏阔的视野和更为务实的方略,甚至直接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但是,风险巨大!与深宫中的皇帝联络,一旦暴露,便是灭顶之灾。而且,这位陛下,真有能力挣脱曹操的掌控吗?他的这些构想,会不会只是空中楼阁?
诸葛亮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山风穿过草堂,带来竹叶的沙沙声,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迷雾。
许都,皇宫。
刘协看着老内侍再次“无意间”遗落在案几下方的、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密报,在灯焰上稍稍烘烤,显露出寥寥数字:
“隆中,静。备使,未至。”
诸葛亮还在沉默。刘备的使者还没到隆中。
刘协并不意外。诸葛亮这样的智者,绝不会轻易下注。自己的信,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需要时间才能激起涟漪。而刘备,按照历史轨迹,此刻应该还在忙着在汝南摆脱刘辟、龚都,或是准备南投刘表,暂时还无暇三顾茅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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