邗沟水寨的魏军战船,仿佛一夜之间倾巢而出,旌旗蔽空,顺流而下,直扑赤壁方向。而江东水师,则在周瑜、吕蒙的率领下,逆流而上,前锋已至蒲圻。两支庞大的舰队在传闻中的古战场附近形成对峙,战云密布,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天下。
许都发出的讨逆檄文言辞激烈,痛斥孙权“背信弃义,窥伺淮南,实为国贼”。而建业流出的文书则反击曹操“挟持天子,狼子野心,天下共击之”。双方使者在前线互相斥责,几乎拔剑相向的场面被渲染得活灵活现。
整个天下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赤壁。茶楼酒肆间,人们兴奋地议论着曹孙两家是否要重演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临湘,行宫。
刘协将来自赤壁前线的数份密报并排放在案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徐庶、诸葛亮、庞统等核心谋士皆在座,气氛并不像外界那般躁动,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
“曹操水师新成,仓促出寨,阵型看似雄壮,实则各船协同生疏,调度之间多有滞涩。”诸葛亮指着靖安司画出的魏军水阵图,羽扇轻点几处关键,“其主力楼船与艨艟之间的衔接空隙过大,若遇突袭,首尾难以相顾。”
徐庶接口道:“江东水师亦然。周瑜用兵,向来诡谲,善于抢占先机。此番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与吕蒙急躁求战的风格大相径庭。而且,其主力战船吃水线似乎比平常要深一些……”
“装载了更多士卒和军械?”刘协挑眉。
“或许。”徐庶沉吟,“但据江夏细作观察,其水寨近日炊烟数量,并未显着增加。”
庞统嘿然一笑,黑脸上满是讥诮:“戏做得挺足,可惜,细节经不起推敲。曹孟德与孙仲谋,什么时候成了光打雷不下雨的谦谦君子?若真欲决一死战,岂会只在江上摆开阵势互相瞪眼?早该遣偏师迂回,或遣死士焚粮了!”
刘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如此高调的对峙,如此刻意的“泄密”,反而显得不正常。
“声东击西?”刘协缓缓吐出四个字,“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是彼此。”
诸葛亮羽扇一顿,目光锐利地投向地图上的江夏:“若亮所料不差,魏吴此番做作,意在麻痹我等。其真正目标,乃是我江夏!曹操借水师对峙吸引天下注意,暗地里很可能已与孙权达成密约,欲组成联军,水陆并进,一举拔除江夏这个钉在其间的楔子!”
殿内瞬间一静。
若真是如此,此计堪称狠毒!一旦江夏有失,荆南门户洞开,曹操水师可溯江西进,直逼洞庭;孙权陆军可沿江南下,威胁长沙。荆南政权将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好一个司马仲达!”刘协不禁感叹,“此计深得‘瞒天过海’之精髓。表面上联盟破裂,打得你死我活,背地里却联手捅刀子。若非我等早有警惕,察觉细节异常,恐真要被其蒙蔽。”
他迅速冷静下来,大脑如同精密的计算机开始推演:“曹操水师新练,需要实战检验,也需要时间真正整合。孙权虽得合肥,然北有曹操压力,西有我江夏威胁,同样需要打破僵局。联合起来先对付看似最弱,但潜力最大、威胁也最直接的朕,符合他们的共同利益。”
“陛下明见。”庞统抚掌,“此乃驱狼吞虎,亦是缓兵之计。若江夏被破,陛下势力大损,他们回头再互相撕咬不迟。”
“孔明,江夏防御,可能抵挡魏吴联军突袭?”刘协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神色凝重:“江夏城防经亮与皇叔多年经营,堪称坚固。水寨有‘镇海艨’坐镇,陆上有层层壁垒。然……若曹孙真倾力来攻,敌众我寡,压力巨大。尤其是……桐柏山方向被夏侯渊牢牢牵制,我军难以分兵支援。”
提到桐柏山,刘协眉头微皱。为了不过早暴露全部实力,尤其是避免“雷火”等关键武器被曹操细作侦知,他严令荀彧和关羽,防守以传统手段为主,不得轻易动用“雷火箭”等大杀器。这导致桐柏山战事异常艰苦惨烈,虽然防线稳如磐石,但兵力被牢牢钉在那里,无法动弹。
“桐柏山不能动,至少现在不能。”刘协决断道,“那是我们的根基,也是未来北伐的希望,不能为了江夏而暴露全部底牌。江夏之战,关键在于‘时间’和‘信息’。”
他目光炯炯,下达一连串命令:
“第一,靖安司动用所有在江北和江东的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明魏吴联军真实的进攻时间、兵力配置、主攻方向!”
“第二,传令江夏,孔明即刻返回坐镇!全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水军采取弹性防御,利用‘镇海艨’的机动力和火力,袭扰迟滞敌军,不可浪战。陆军依托城防,层层阻击,消耗敌军有生力量。”
“第三,洞庭水寨剩余‘镇海艨’及所有新建战船,秘密向江夏方向移动,作为预备队。”
“第四,‘雷霆’工坊加快火炮定型与生产,哪怕只有一两门可用,也要尽快送往江夏!同时,工坊区全力生产弩箭、甲胄,尤其是‘雷火箭’和‘燃烧罐’,优先保障江夏!”
“第五,”刘协看向庞统,语气沉凝,“士元,西蜀之事,刻不容缓。曹操孙权既已联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打开益州局面,否则一旦江夏有失,我们连退路都将被压缩。”
庞统肃然起身:“陛下,统愿往!”
刘协看着他,眼中充满信任与期待:“益州之事,错综复杂,非大才不能厘清。张松贪婪谨慎,法正孤傲多疑,刘璋暗弱无能。子龙虽勇,然于此等纵横捭阖之事,非其所长。朕予你全权,可临机决断,不必事事请示。你要多少人手?”
庞统自信一笑:“陛下,统一人一马,足矣。人多眼杂,反而不美。只需‘南越商行’的渠道畅通,以及……陛下的一道密旨和足够的‘活动经费’。”
刘协点头,亲自写下一道密旨,盖上随身印玺,又让徐庶调拨大量金银珍宝。“士元,一切小心。事若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要。”
“陛下放心,”庞统拱手,黑脸上闪过一丝狂放不羁的光芒,“统必在那西川,为陛下搅动风云,寻得那一线生机!”
当夜,庞统仅带两名精干“影卫”,扮作游学士子,悄然离开临湘,乘船逆流而上,直奔益州而去。
桐柏山,关墙。
喊杀声震天动地。曹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向关墙,又被密集的箭雨和滚木礌石砸退。关墙上下,尸骸枕藉,血腥气冲天。
关羽驻刀立于墙头,绿袍已染满血污,丹凤眼中寒光四射。他已经连续三日未曾卸甲,全靠一股惊人的意志支撑。
“君侯,曹军攻势太猛,东侧箭楼箭矢已尽!”一名校尉奔来禀报,声音嘶哑。
“拆民房,取梁木、砖石!告诉将士们,节约箭矢,五十步内再射!”关羽声音沉冷,没有丝毫波动。
荀彧在后方指挥所,不断接收着各方讯息,调配着仅有的物资和兵力。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睿智。
“云长将军,曹军今日主攻方向似在东南角,其冲车屡次试图撞击那段旧墙。”荀彧通过传令兵提醒关羽。
关羽目光扫向东南,果然看到数辆冲车在盾牌掩护下,拼命撞击着墙体。那段城墙年久失修,虽经加固,仍是薄弱点。
“周仓!”关羽低喝。
“末将在!”浑身是血的周仓抱拳。
“带你本部刀斧手,备火油,随我出关!毁其冲车!”
“君侯!不可亲身犯险!”周仓大惊。
“执行军令!”关羽不容置疑,提起青龙偃月刀,大步走下关墙。
片刻之后,关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关羽一马当先,周仓率领数百精锐紧随其后,如同猛虎出闸,直扑曹军冲车!
关羽刀光如匹练,所过之处,曹军人仰马翻。周仓等人将火油罐奋力掷向冲车,随即引燃。熊熊大火瞬间吞没了冲车,曹军一片混乱。
夏侯渊在远处望见,又惊又怒:“关羽匹夫,安敢如此!”他急令弓弩手放箭覆盖。
箭雨倾泻而下,关羽挥舞大刀,水泼不进,护着部下且战且退。退回关内时,肩甲上已插了两支箭矢,但他恍若未觉,只命人紧闭关门。
“云长将军,无恙否?”荀彧快步迎来。
“无妨。”关羽淡淡应道,自己伸手拔掉箭矢,任由军医上前包扎,“文若,曹军攻势虽猛,然其锐气已挫。只要我等坚守不出,彼必难持久。”
荀彧点头,眼中却有一丝忧色:“只是……如此被动防守,将士们伤亡日增,长久下去,恐非良策。而且,陛下那边……”
关羽望向南方,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陛下自有安排。我等只需守好此地,便是对陛下最大的支持。”
他心中何尝不想动用那些威力巨大的“雷火”之物,将城下曹军炸个人仰马翻?但陛下的严令犹在耳边。他明白,这是战略层面的考量,桐柏山防线,还不到亮出所有底牌的时候。
赤壁水面,魏军楼船。
曹操与司马懿立于船头,望着远处江东水师的营寨灯火。
“仲达,此计能瞒过刘协否?”曹操问道。
司马懿躬身,语气谦卑中带着自信:“陛下,刘协及其麾下诸葛亮、徐庶等人,皆非庸才,细微破绽或难逃其眼。然,此计之妙,在于阳谋与阴谋结合。即便彼等有所怀疑,亦难以确定我军真实意图与发动时间。更何况,江夏对于荆南,如同咽喉,刘协不敢不救。只要其注意力被吸引,兵力被调动,我军与孙权的雷霆一击,成功率便大增。”
曹操颔首:“孙权那边,不会临时变卦吧?”
“陛下放心,”司马懿道,“孙权虽狡,然其欲得江夏之心,不下于陛下。吕蒙、周瑜皆主战,此乃其江东拓展之关键一步。只要陛下许诺的淮南部分城池到位,孙权必全力以赴。况且,此番联手,亦是试探刘协虚实之良机。”
“嗯。”曹操目光幽深,“待江夏一下,荆南门户洞开,朕倒要看看,那刘协还能凭借些许奇技淫巧,支撑到几时!”
他望向南岸,仿佛已看到江夏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景象。
西行舟中,庞统。
一叶扁舟,沿着长江支流,悄然驶向益州方向。庞统坐在船头,就着油灯,仔细翻阅着关于益州各方势力的卷宗。
“张松……法正……”他喃喃自语,黑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贪名、傲物……皆为人之常情。关键在于,投其所好,击其软肋。”
他合上卷宗,望着两岸朦胧的山色。益州若能拿下,则陛下拥有荆、益、交三州,真正具备鼎足之势,进可攻,退可守。若失败……则困守荆南,迟早被曹孙两家吞并。
“刘季玉啊刘季玉,汝何其愚也!空守宝山而不自知,合该为他人作嫁衣裳。”庞统轻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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