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檐,京兆府的问讯厅里灯影摇晃。两名黑衣人被封住经脉,口中布塞取下,仍旧咬紧牙关。一旁的案几上,押解文书与临时封控令并列摆着,烛泪涔涔。
何大人与记事吏在侧,大皇子居中而坐,目光沉稳;小月儿立于侧门阴影里,兔耳微颤,指尖轻扣刀脊,静如雕成的月。
“四皇子。”大皇子开口,“从轻,从快,先问路,再问钱。”
四皇子点头示意,取下刀,换作一柄竹尺,轻敲案面三下:“你们是谁的人?”
黑衣人不语。
竹尺改向,落在二人虎口处,尺端轻挑,刚刚足以令掌心神经一跳。第二人闷哼:“黑……黑沙掌。”
“谁雇的?”四皇子不紧不慢。
“商……商盟。”另一人咬字,牙龈渗血。
“谁出的钱?”
“赵德……但钱不是他名下。走账在‘通源票号’,经‘太清当铺’转两次,再由‘盐引’下游小号支出。”他喘着气,眼角抽搐,“每次取现都有‘折影章’,不见光的。”
问讯厅内稍有波动。王朝伟推门而入,披衣未解,拱手:“殿下,小月姑娘。”他将手中账册放于案上,“通源票号近三月有三笔异常大额‘货路汇兑’,名义是‘外城物资调拨’,但末尾添了隐码,合在一起是‘沙’字。太清当铺账面干净,但抵押清单中有‘空折’,对应不到实物。”
大皇子看向何大人:“封控链条。”
何大人躬身:“遵令。——京兆府下达财流临时封控令,冻结通源票号与太清当铺大额汇兑;盐引下游小号一并纳入抽查。夜间先行留痕,明日午时起转为明面稽核。”
小月儿抬眸:“活口要留,账要拿。我去账房。”
王朝伟微笑:“账房我熟。小月姑娘拿账,我来对暗码;独眼龙带人盯外围,防消息外泄。”
“独眼龙!”阿飞的手令自门外递入,墨迹未干,边角还带雨痕。独眼龙一脚踏进门,单眼在烛影里亮如铁:“在。”
阿飞卧床指挥的简帖被一并送到:“城西、城南、城北三处暗桩接应;通源票号后门、太清当铺库房天井、盐引小号三条背巷各设眼线。任何异动,烟火三短一长。”
大皇子将缄章一压:“监国令下的临时封控——通行路引只给三人:小月儿、王朝伟、独眼龙。四皇子,你带禁军,明面陪同;京兆府巡防暗中合围。刀下留人,留给账与口。”
小月儿点头,月色入袖,声音如霜:“走。”
……
深夜的通源票号,前堂灯火已熄,账房后窗却透出一线细光。小月儿贴墙而行,足尖轻点窗槛,身影如烟潜入;王朝伟自另一侧负手进入,无声无息。独眼龙与两名巡防暗桩在巷口划出一道浅白的粉线,示意巡逻改道,留出三息的空窗。
“右数第三匣……”王朝伟低语,指尖划过抽屉的木纹,“有暗格。”他用指关节轻敲,木音微变。“下。”
小月儿两指并扣,月丝一绞,“咔”的一声,暗格松开,露出三册薄账与两枚折影章。薄账封皮写着“外城物资调拨”,内页却塞入了一组无主截码:三列数字与两枚合并印。据王朝伟的讲解,这是通源内部的“影账”,用于记录不能入大账的“影子支出”。
“折影章。”王朝伟拿起印,与薄账页尾的隐钤比对,“与太清当铺的空折一对一。”
太清当铺后院的天井里,独眼龙用一根鱼线斜挑起瓦当,手腕翻转,瓦下露出一包油纸。拆开,是十二张抵押空折与一条细细的银链。银链上刻着两个字:“沙心”。
“证据成线。”独眼龙眼睛一亮,“票号影账——当铺空折——盐引小号支出,链尾‘沙心’,这就是黑沙掌的财流。”
前堂忽然脚步急促。两名伙计提灯巡查,光点在地面来回跳动。独眼龙手指一弹,将鱼线甩回瓦隙;小月儿袖中月丝一绞,暗格复位。王朝伟抬手作了个停的手势,呼吸压得极低。
“谁——”灯光一晃,伙计将灯抬高。四皇子从堂门迈步而入,袖袍一振,亮出路引:“监国令查封。把账交出来。”
伙计面如土色:“爷,账——账都在前堂……”他话未完,京兆府巡防已从偏门鱼贯而入,封条与文簿齐上,按流程接管。
何大人也到了。他看了一眼小月儿与王朝伟手中已收拢的薄账与空折,拱手:“姑娘与王爷先行,京兆府按章办理。”
王朝伟失笑:“我不是王爷,是王朝伟,商人。”
何大人一怔,随即笑意略窘:“失礼。”
……
临时稽核站设在京兆府后衙。薄账、空折、折影章与银链依序摆好,四皇子将夜间押回的两名黑衣人分别按于木枷之中,小月儿提刀而立,王朝伟翻账如飞,独眼龙则在一侧用炭笔把三条财流线画成图。
“结论。”大皇子看向众人。
王朝伟将三册薄账最后一页合拢:“通源票号以‘物资调拨’为名,太清当铺提供抵押空折,盐引小号负责现金出账,合计三次支出,金额相当于雇佣两队黑沙掌‘外江线’的价格。链尾的‘沙心’是黑沙掌内部结算的标识。”
何大人补充:“依法冻结三处资产,票号暂行封账,盐引小号停单;与此同时,商盟赵德立案问讯。”
四皇子目光一凛:“黑衣人供述与账证相互印证,赵德或非主谋,但至少是资金通道的关键。”
小月儿收刀入鞘,声音冷清:“人要活,账要全,路要堵。”
大皇子落笔,监国令盖章:“通源票号、太清当铺、盐引三处封控继续执行;赵德入监候审;商盟内账由王朝伟协查,三日内交出总账。四皇子——”
“四皇子在。”他抱拳。
“明面封控你来,暗线清理独眼龙带人。小月儿,你护阿飞,随时出刀,但刀下留人。”大皇子抬眸,语气不容置疑,“京都独霸者不是谁的拳,是谁的账——账在我们手上。”
小月儿轻声应:“是。”
夜更深了。京兆府后衙的烛火被一盏盏掐灭,案上只留下一张用炭笔描出的财流图:三条线像三条暗河,从票号、当铺与盐引出发,汇入同一个黑色圆点——“沙心”。
独眼龙在图旁写下一行字:“沙心未现,暗流未绝。”
王朝伟收起薄账,脸上露出难得的慎重:“财流只是第一层。商盟的影子还有第二层——股权代持与‘夜合契’。”
小月儿转身望向窗外的夜:“那就再挖一层。”
烛光外,京都的雨仍在下,细密而冷。黑夜里,财富的暗流缓缓移动,似有形,似无声;而他们的刀与令,已经开始改变这座城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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