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顾辰翊用一种平和而坦诚的方式，将可能的工作调动告诉了孩子们。
他没有描绘宏伟的蓝图，也没有回避可能的困难，只是客观地说明了情况。
予安首先表态，语气带着小男子汉的担当：“爸爸你去哪儿，我和妹妹就去哪儿！我能适应新环境，也能继续照顾好她！”
予乐则更关心情感的联结，小声问：“那……妈妈呢？新家离妈妈会更远还是更近？”
顾辰翊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等妈妈下次回来，我们一起和她商量，好不好？无论在哪里，我们的心都在一起。”
九月末，陆云瑶的信如期而至。
她详细分享了课题突破后带来的连锁效应——论文被权威期刊接收，研究组获得了更多的关注和支持，她本人也可能被赋予更重要的职责。
字里行间，充满了在事业轨道上加速前行、实现自我价值的振奋与自信。
信的末尾，她写道：“辰翊，轮训应该结束了吧？一切是否顺利？这两个月，家里全靠你远程支撑，辛苦了。盼着不久后能相聚，好好听听你和孩子们的故事。”
顾辰翊拿着信，走到秋意渐浓的院子里。
夜凉如水，繁星点点，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他望着这居住了多年、承载了无数记忆的一草一木，望着窗户上透出的、为等他而留的温暖灯光。
心中天平的两端，一边是熟悉的安稳、与妻子可能面临的更长远距离，另一边是事业的召唤、孩子们更优质的教育资源和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回到书桌前，铺开信纸，开始给陆云瑶写回信。他详细描述了轮训的收获与感悟，动情地讲述了孩子们在他离开期间令人惊叹的成长与担当，也坦诚地提到了可能的工作调动和冯玉娟帮忙留意到的新住处情况。
他没有独自做出决定，而是将所有的可能性、利弊得失以及自己的考量，清晰而完整地呈现给妻子。
信的结尾，他写道：“……瑶瑶，家之航向，需你我同舟共济。此事关乎你之事业前景，亦系孩儿之成长路途，更系我们小家之未来格局。盼你早日归来，我们面对面，共同斟酌，选定我们下一步要并肩前行的方向。”
封好信，顾辰翊长长地、舒缓地呼出一口气。这个九月，充满了归家的温暖与欣慰，充满了成长的喜悦与骄傲，也站在了人生又一个需要慎重抉择的十字路口。
他深知，无论最终去向何方，只要他们一家人的心紧密相连，只要彼此理解、支持、共同面对，就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他们将在时代的浪潮中，一同掌舵，寻找到属于他们的、充满光明与希望的新彼岸。前方的路，需要他们共同抉择，携手前行。
一九八零年，十月。
秋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变得愈发浓郁醉人。
院子里的乌桕树仿佛一夜之间被点燃，金红、橙黄与墨绿交织，在秋日明净的阳光下绚烂夺目，风过时，叶片簌簌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斑斓的地毯。
天空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湛蓝，云朵高远而疏淡。
空气清冽，带着熟透的瓜果香和干燥的草木气息。
菜地里，晚豆角挂满了藤架，菠菜和白菜苗绿油油地舒展开来，那几株被顾辰翊精心保留的野菊花，也在墙角簇拥着绽开出金黄的花朵。
小院沉浸在一片温暖而略显微妙的氛围中。团聚的喜悦是真切的，但那个悬而未决的未来选择，像一片淡淡的云翳，偶尔会飘过每个人的心头。
顾辰翊归家后，迅速重新接管了家庭生活的舵轮，但他明显感觉到，孩子们与他离开前又有了不同。
予安在汇报“工作”时，条理更加清晰，甚至能提出自己对一些家务安排的改进想法。
予乐则更加独立，她的画作和文字里，开始出现更多属于她自己的观察和思考，而不仅仅是记录。
顾辰翊欣慰于这种成长，也更加意识到，自己的任何决定，都可能深刻影响他们未来发展的轨迹。
他利用归队后的间隙，去冯玉娟提到的那处县中学附近的家属院看了看。
房子不大，是典型的红砖家属楼，但确实位置便利，楼下就有小卖部，离学校只有步行十分钟的路程，周围居住的也多是老师和机关干部，环境相对单纯。
他默默丈量着房间，想象着一家四口在这里生活的场景，心中权衡着利弊。
陆云瑶在收到顾辰翊那封详细陈述情况的信后，回信并没有立刻表态。她只是说，所里的项目正处在关键时期，她暂时无法脱身，但一定会尽快协调时间回来一趟。
她让顾辰翊再多了解一些新岗位的具体情况，比如合成营的建设重点、对家庭随军的具体政策，以及孩子们如果转学，县中学的教学质量和适应问题。
她的回信理性而务实，显然在努力收集更多信息，为共同决策做准备。
这个十月，家庭的“议题”悄然变成了“未来的选择”。晚饭后的闲聊，有时会不经意地触及这个话题。
“爸爸，合成营是不是有很多新式装备？像赵伯伯学的那种？”予安眼睛发亮地问。
“嗯，会更复杂，也更强调各兵种协同。”顾辰翊耐心解释。
“那……去了新地方，我还能继续给广播站写稿吗？”予乐更关心她刚刚找到的“事业”。
“只要留心观察，哪里都有好故事。”顾辰翊鼓励道，“而且县城更大，也许有少年宫，有更多的兴趣班。”
邻居们也或多或少感受到了顾家面临的抉择。
周红梅快人快语：“顾团长，要真是调动，那可是高升！就是……唉，舍不得你们一家子！”
孙晴则悄悄塞给顾辰翊一罐自己腌的酱菜，小声说：“不管去哪儿，都记得常回来看看。”
冯玉娟提供了更多县城的信息，从菜市场位置到哪个医生看孩子病好，她知道，这些琐碎的实际信息，往往比宏大的规划更能帮助人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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