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赃并获”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炸响。
博文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放屁!我们没偷东西!”他看向林逸,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一丝被冤枉的慌乱。
林逸的心猛地一沉,但远比博文冷静。偷芯片?这简直是荒谬!他们所有的研发元件,都是真金白银从华强北买来的,每一张收据他都妥善保管着。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瞬间,他就明白了——虎哥!报复来了!而且如此阴毒,直接利用他们在厂里的身份,想从根本上把他们踩死!一旦偷窃的罪名坐实,不仅工作不保,很可能还要面临拘留,甚至留下案底,他们在深圳将再无立锥之地!
“逸哥,怎么办?跟他们拼了!”博文抄起角落的一根钢管,眼睛都红了。
“别冲动!”林逸低喝一声,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寒意,“硬拼正中他们下怀!”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之法。直接对质?对方既然敢来抓“赃”,必然做了充分准备,恐怕所谓的“赃物”早已被调包,放在他们的宿舍里了。找厂长?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清白之前,厂方大概率会相信主管和保安。
时间紧迫,脚步声已经顺着楼梯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逸的目光落在了床头那部二手座机上。一个名字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沈雨涵!“零”!
她神秘、能量巨大,而且似乎对自己有所“兴趣”。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外力!
“博文,挡住门,争取一分钟!”林逸语速极快,不容置疑。
博文虽然不明所以,但对林逸的信任压倒了一切,他立刻用身体顶住房门,对着外面吼道:“谁他妈敢乱闯!”
林逸则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旁,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快速拨通了那个他铭记于心的号码——沈雨涵留给他的,深圳大学实验室的座机号。
电话响了四声后被接起,依旧是那个清澈平静的女声:“深大电子工程实验室,请问哪位?”
“我是林逸。”林逸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清晰无比,“我遇到了麻烦,在永盛电子厂,被人诬陷偷窃芯片。王主管带人正在门口。”
他没有哀求,没有解释,只是陈述事实。他赌的是沈雨涵的判断力和她可能拥有的能量。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约两秒,这两秒对于林逸而言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门外,博文已经和拍门的人发生了推搡和争吵。
然后,沈雨涵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简洁到极致的三个字:
“知道了。”
随即,电话被挂断。
知道了?这就完了?林逸握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听筒,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没有问细节,没有表示怀疑,甚至没有一句安慰,只是“知道了”?
就在林逸心头疑虑丛生,门外冲突即将升级的瞬间,一阵更加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伴随着一个威严而略带焦急的声音:
“都在干什么!住手!”
是厂长的声音!
拍门声和争吵声戛然而止。顶住房门的博文和林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门外传来王主管谄媚而惊慌的声音:“厂……厂长,您怎么来了?我们正在抓偷芯片的贼……”
“偷芯片?证据确凿吗?”厂长的声音带着不悦。
“确凿!绝对确凿!赃物就在他们宿舍里搜到了!”王主管信誓旦旦。
“胡闹!”厂长呵斥道,“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谁给你们的权力私自搜员工宿舍?还搞出这么大动静!都散了!王主管,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门外一阵骚动和低声议论,随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危机,竟然在短短一两分钟内,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解除了?
博文难以置信地拉开一条门缝,只见外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看热闹的工友在远处指指点点。
“逸哥……这……怎么回事?”博文转过头,一脸懵。
林逸缓缓放下电话,心中已然明了。是沈雨涵!她那个“知道了”,并非敷衍,而是行动的开始!她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直接影响到厂长?她拥有的能量,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零”的身份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背景?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下午,厂里就传出消息,王主管被厂长叫去办公室严厉训斥,并以“管理不当,引发骚乱”为由,扣发了当月奖金,调离了原岗位。而关于林逸和博文偷窃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显然,沈雨涵不仅化解了危机,还顺手给了幕后指使者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手段,精准、高效,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碾压感。
当天晚上,那部二手电话再次响起。这次,博文抢着接起,语气充满了感激:“喂?是沈小姐吗?太谢谢你了!今天多亏了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沈雨涵平静无波的声音:“我找林逸。”
博文赶紧把电话递给林逸,冲他挤了挤眼。
“我是林逸。”林逸接过电话,“今天的事,谢谢你。”
“举手之劳。”沈雨涵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永盛电子厂确实不再适合你们待下去了。那里的环境,只会束缚你的手脚,甚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逸默然。他承认沈雨涵说得对。经过虎哥这次阴狠的报复,厂里已经不再安全,而且流水线和维修部的工作,对于他实现mp3的梦想来说,效率太低。
“我明白。”林逸回答。
“那么,我之前提过的,实验室项目的事情,考虑得如何?”沈雨涵终于切入正题,“我需要一个对音频数字压缩技术有独到见解,并且动手能力极强的人。我认为你符合要求。”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更高的平台,更专业的环境,更接近他目标的研究方向,以及……一份来自沈雨涵的、带着探究与招揽意味的橄榄枝。
“我接受。”林逸没有任何犹豫,“不过,我需要带博文一起。”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提这个条件。“可以。他可以作为实验室的助理,负责一些器材管理和辅助工作。”
“谢谢。”林逸真心实意地道谢。
“不用谢我。”沈雨涵的声音依旧清冷,“周一早上九点,深大电子工程系楼,三楼307实验室。不要迟到。”
放下电话,林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危机化为了转机,他们即将踏入一个全新的、更广阔的舞台。
“逸哥!咱们真要去大学实验室了?”博文兴奋地搓着手,“沈小姐真是咱们的贵人!”
林逸看着窗外,目光深邃。贵人?或许吧。但他更觉得,沈雨涵像是一个优雅而危险的领路人,她为你打开一扇门,但门后的道路是坦途还是荆棘,却未可知。
周末,林逸和博文办理了离职手续。厂长出乎意料地没有为难,甚至还给他们结算了足额的工资,显然沈雨涵的影响余威尚在。
周一清晨,两人第一次踏入了深圳大学的校园。绿树成荫,书香弥漫,与外面喧嚣的工业区和混乱的华强北仿佛是两个世界。找到电子工程系楼,上到三楼,307实验室的铜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林逸整理了一下身上最体面的一件衬衫,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沈雨涵的声音。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种昂贵的进口仪器:示波器、频谱分析仪、逻辑分析仪、贴片机……空气中弥漫着精密电子设备特有的味道和松香气。这里的环境,比他们那个出租屋角落的“实验室”不知高级了多少倍。
沈雨涵站在一张宽大的实验台前,台上摊开着复杂的电路图和几块正在调试的电路板。她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实验服,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专注的神情让她平添了几分知性与权威。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林逸和博文,最终落在林逸身上。
“来了。”她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仿佛他们只是迟到的学生。“这是你们的工作台。”她指了指旁边两张相对整洁的桌子,“项目资料在电脑里,权限已经给你们开了。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协助我完成这块音频解码板的优化,重点是降低功耗和提高信噪比。”
她没有寒暄,没有介绍,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这种高效和直接,反而让林逸感到舒适。
林逸走到电脑前,熟练地打开项目文件,快速浏览起来。博文则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些精密的仪器,显得有些敬畏。
沈雨涵走到林逸身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快速滚动代码屏幕的眼神,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猎手’。”
林逸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bbS上的Id,华强北的交易,甚至他未曾宣之于口的野心。
他抬起头,对上沈雨涵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实验室的窗外,阳光正好。而一场关于技术、梦想与未知情感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就在林逸准备回应沈雨涵的话,深入这场“聊聊”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一个气质温婉、衣着精致却不失干练的中年美妇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雨涵,在忙吗?妈妈顺路过来看看你。”她的目光柔和地落在沈雨涵身上,随即,像是才注意到实验室里的陌生人一般,自然地转向了林逸和博文,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两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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