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觉醒神医之我在民国救华夏

东邪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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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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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袭之事,犹如一块千斤巨石,猛然投入太乙灸舍这方原本只是微澜荡漾的池水之中,瞬间激起了深藏于平静表象下的汹涌暗流。水面之上,灸舍依旧每日清晨准时卸下门板,艾香袅袅,求诊者络绎不绝,林怀远坐堂问诊,开方施针,神情平和专注,仿佛那场黄昏巷陌间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然而,在这看似一切如常的运作之下,唯有林怀远身边那几位最核心、最可信赖的同伴,才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压抑与紧绷。无形的警兆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预示着一场远比公开辩论更为凶险、更为残酷的风暴,已然在暗处酝酿成型,随时可能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

陈兰几乎动用了她早年随父行医、闯荡江湖时积累下的所有人脉与关系网,如同一只悄无声息的蜘蛛,迅速而隐秘地编织起一张信息搜集的大网。她昼夜不息地奔走于三教九流之间,拜访了多位隐于市井、见识广博的江湖耆老与消息灵通的特殊人物,不惜重金,只为追查那诡异云纹刺青的源头,以及那包成分复杂的药粉究竟出自何方神圣之手。她的调查必须如履薄冰,既要避开官府的耳目,又要防止打草惊蛇,引起幕后黑手的警觉。

与此同时,杰克则充分发挥了他那外国面孔带来的便利以及那种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性格(至少表面如此),像一条滑溜的鲶鱼,深入到了南京城那些鱼龙混杂、光线昏暗的灰色地带。他在码头苦力聚集的茶棚、在走私贩子出没的酒馆、在地下情报交易的隐秘据点流连,用生硬却充满热情的中文,配合着银元和夸张的肢体语言,四处打探着任何可能与皮埃尔残余势力、或是吉田匆忙离去后可能布下的暗桩相关的风吹草动。他的目标明确,就是要从这些阴暗的角落里,挖掘出那些潜藏在阴影中的不轨之徒。

而林怀远自己,则在这段外松内紧的特殊时期里,一边如同定海神针般维持着灸舍的正常运转,行医救人,安抚人心;一边则在夜深人静之时,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紧迫感地,重新深入研读祖父遗留的那些字迹斑驳、浸透着无数心血的医案手札,以及那半部承载着太乙灸法核心精义的《太乙神灸经》。他指尖抚过泛黄纸页上祖父熟悉的笔迹,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愈发清晰——此次对手所展现出的狠辣决绝、不计后果的行事风格,以及那操控人心的诡异药物,远非皮埃尔那种局限于学术偏见与利益争夺的对手可比。这背后隐藏的,很可能是一个更为深邃、更为黑暗的秘密漩涡,甚至……可能与祖父当年那段语焉不详、最终郁郁而终的往事,以及这半部经书中可能尚未被完全参透的、关乎某种更大因果或禁忌的记载,有着千丝万缕、不容忽视的关联。

三日后的傍晚,残阳如血,将灸舍的后院染上了一层凝重的不祥之色。陈兰带着初步的调查结果匆匆归来,她的脸色比离去时更加凝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甚至连步伐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怀远,”她挥退了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的学徒,与林怀远、杰克、小满一同进入那间门窗紧闭、艾香尤为浓郁的内室,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查到了一些线索,但……情况比我们最初预想的,要复杂棘手得多,水也更深。”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

“那云纹刺青,”陈兰目光锐利,继续道,“我辗转请教了三位在不同时期混迹过北地、如今隐居于南京的江湖老前辈。他们仔细辨认了我根据记忆描摹的图样后,看法出奇地一致——此刺青绝非江南本土帮会或者寻常杀手组织的标记。其纹路古拙,风格阴郁,更像是……前清时期便已存在、专属于北方某些实力雄厚的大军阀私下禁脔的‘暗影卫’的身份象征!”

“暗影卫?北方的军阀?”林怀远听到这两个词,目光骤然收缩如针,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能确定具体是哪一家的麾下吗?”他追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北方,韩殿荣的势力范围,吉田北上的方向,还有祖父医案中那些指向不明的北方关联……线索似乎正在一点点收拢。

“很难,几乎不可能仅凭刺青确定具体归属。”陈兰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这些‘暗影卫’的身份是最高机密,选拔极其严苛,刺青的细节样式各家皆有不同,且会随时间推移而微调,外人极难分辨。但……结合吉田事发后立刻北上的动向,以及我们之前所怀疑的、他与某位北方大军阀存在密切勾结的情况来看,这伙刺客的来历,恐怕……已是昭然若揭,八九不离十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陈兰如此明确的指向,室内几人的心情还是不由得沉了下去。对手的层次,已然从医学界的争执,跃升到了与手握重兵、割据一方的军阀势力为敌的可怕境地!

“那……那包药粉呢?可有什么发现?”林怀远强压下心中的震动,将注意力转向另一个关键物证。

“那药粉的成分,极其复杂,也……极其歹毒。”陈兰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心保管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打开,她的眉头蹙得更紧,脸上甚至掠过一丝厌恶,“我暗中寻访了数家隐藏在深巷之中、专营偏门药材且口风极严的药铺老师傅,他们联手辨析,才勉强辨认出其中几种主要成分。”她顿了顿,逐一道来,“里面混杂了高浓度的曼陀罗花提取物,用以致幻;有天仙子的精华,能强烈麻痹神经;还有一种更为罕见的、只生长在云贵边境瘴疠之地的‘惑心草’,此物能乱人心智,放大恐惧与服从;此外,还有几种性质猛烈、带有微量毒性的矿物粉末,似乎是用来激发身体潜能,并与其他药性产生某种匪夷所思的协同作用。”

她抬起头,看向林怀远,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根据那几位老师傅的说法,这些成分若是少量掺入,可致人产生幻觉、失去痛觉;但若是长期服用,或是短时间内大剂量使用,足以……足以彻底摧毁一个人的自主意识,扭曲其心性,将其变成只知听从特定指令、没有自我、没有恐惧、甚至没有痛感的……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操控心神?竟有如此灭绝人性、歹毒至极之物!”林怀远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瞬间回想起那三名刺客眼中,除了凶悍之外,那抹更深层次的、近乎漠然的空洞与呆滞,以及他们行动时那种不顾自身安危、只求达成目标的诡异决绝!原来根源在此!对手不仅掌控着武力,更掌握着这种践踏人性、操控灵魂的邪恶手段!

“看来,我们的对手,不仅权势熏天,能驱使这等被药物控制的死士,其手段之阴损,心思之狠毒,已然超出了常理,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林怀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皮埃尔与之相比,简直如同稚子嬉闹。”

“还有一事,需要警惕。”陈兰补充道,神色愈发严峻,“我安排在那家法国教会医院附近、负责监视的眼线回报,皮埃尔虽然对外宣称‘卧病’闭门不出,但他的一名心腹助理,就在我们遇袭前后的那段时间里,曾数次悄悄与一个身形精悍、说话带着明显直隶口音、行踪诡秘的男子在医院后巷短暂接触。虽然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此人与袭击事件有关,但时间点上的巧合,以及那北方口音,不得不让我们将这条线索与‘暗影卫’联系起来,怀疑皮埃尔是否在其中扮演了提供情报、或者说……借刀杀人的角色。”

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北方,指向了那个与吉田沉瀣一气、很可能也是害死祖父林老先生元凶的北方大军阀!

就在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时,杰克风风火火地推门闯了进来,带进一股夜晚的凉气。他脸上混合着因获得线索而兴奋、又因线索指向而愤怒的复杂神情,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林!陈!有重大发现!”他甚至来不及喘匀气息,便压低声音,挥舞着手中一张皱巴巴、显然经过多人传递的小纸条,“我花了三块沉甸甸的鹰洋,从一个专门在下关码头一带混饭吃、号称‘包打听’的老油条那里买来的消息!他说就在我们遇袭的前两天晚上,亲眼看到几个生面孔,手里拿着……拿着你的画像!”他指向林怀远,“在码头区那些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偷偷打听你平日出诊的习惯,尤其是……去城南那些老旧街巷的固定路线!”

这个消息,与遇袭的地点完美吻合!

“而且,”杰克语速飞快,继续道,“那个‘包打听’特别强调,那几个人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眼神凶狠,其中一个人,走路时腰侧的衣服下面鼓鼓囊囊的,明显是别着‘家伙’(武器)!最关键的是,他们之间交谈时,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出带着直隶那边的口音!”

直隶!这几乎是敲钉转角,再次印证了陈兰关于刺客来自北方军阀麾下的猜测!

“还有更糟的,”杰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个‘包打听’收了钱后,又偷偷补充了一句,他说他觉得那几个人……似乎还没离开南京城!这两天好像还在暗处活动,鬼鬼祟祟的,不像要跑路,反倒像是在等什么新的消息,或者……像是在寻找下一次动手的绝佳机会!”

敌人一击不中,并未立刻远遁千里,而是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依旧在南京城内窥伺,耐心等待着下一个致命一击的机会!这充分说明,对方杀心极重,任务优先级极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敌暗我明,对手是拥有被药物控制的死士、行事毫无底线、且可能与北方军阀直接关联的庞大黑暗势力,而己方几乎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下,形势之恶劣,可谓岌岌可危。

小满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林怀远的衣袖,仰起的小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充满了对师父安危的深切担忧与无法掩饰的恐惧。

林怀远沉默着,目光依次扫过陈兰凝重的脸、杰克焦急的眼神,最后落在小满写满恐惧与依赖的小脸上。他眼中那最初的震惊与沉重,渐渐被一种更为冷静、更为坚毅的光芒所取代。仿佛冰层下燃烧的火焰,虽不炽烈,却蕴含着融化寒冰的力量。他轻轻抬起手,用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小满那冰凉、微微颤抖的小手上,传递过去一丝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取我性命,”林怀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心头,“无非是认为我碍了他们的大事,怕我顺着线索,查出他们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触及他们真正的核心利益。”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既然他们喜欢躲在暗处,像毒蛇一样伺机而动,那我们……就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按捺不住,从那个阴暗的巢穴里,主动爬到明处来。”

“引蛇出洞?”陈兰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你想以身作饵?”

“没错。”林怀远肯定地点头,眼神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他们将我看作必须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我们便精心为他们布置一个看似‘千载难逢’的、最容易得手的绝佳机会。”

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开始在他清晰冷静的脑海中迅速勾勒、成形。

“杰克,”林怀远看向杰克,语气郑重,“你继续利用你在那些三教九流中的渠道,但是要换一种方式,更自然,更‘不小心’。”他详细吩咐道,“你可以借着喝酒闲聊,或者抱怨我最近状态不佳的机会,‘无意中’向那些包打听、或者看似无关紧要的小角色,透露一个消息:就说我林怀远,因为前几日在城南旧巷莫名遇袭,虽未受伤,但受了不小的惊吓,加之近日钻研几例疑难杂症耗神过度,身心俱疲,已决定在三日后,独自一人前往紫金山南麓、那座香火不旺、环境极为清幽僻静的‘静心庵’,闭门静修几日,调养心神,不接外客。务必强调‘独自一人’、‘环境僻静’、‘适合休养’,也……最适合某些人动手。”

“独自一人?不行!绝对不行!师父,这太危险了!”小满第一个失声反对,声音因急切而带着哭腔,小手死死攥住林怀远的衣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陈兰也立刻表示了强烈的担忧:“怀远,此计虽能引蛇出洞,但风险实在太大!静心庵地处偏僻,一旦有事,援手难以及时赶到。你以身犯险,若有个闪失……”

林怀远看着他们,脸上却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甚至带着几分智珠在握的从容微笑:“谁说我届时,真的会是‘独自一人’?静心庵虽偏,却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的孤岛。况且……”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三位同伴,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已然看到了即将上演的戏码:“我们需要一场足够逼真、足以让潜伏在暗处的对手确信无疑的‘表演’。陈姑娘,”他转向陈兰,“你的任务至关重要。需立刻设法,提前秘密联络上静心庵的主持师太。她早年曾蒙我祖父救治顽疾,与我林家有一段香火之情,应当会念及旧情,出手相助。同时,你要从你绝对信得过的江湖朋友中,挑选三到五位身手最好、最擅长隐匿和突击的好手,让他们携带趁手的兵器与联络工具,提前一日悄无声息地埋伏在静心庵周围的密林、山石等隐蔽之处。但切记,非到万不得已,比如我发出明确的求救信号,或者对方意图下死手之时,绝不可轻易现身!我要借此机会,亲眼看清楚,来的究竟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最好……能想办法活捉那个领头之人,撬开他的嘴!”

“杰克,”他又看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杰克,“你的任务同样关键,而且需要你‘表演’出另一番状态。在我对外宣称‘静修’的这几天里,你要大张旗鼓地留在灸舍,表现出焦躁不安、忧心忡忡的样子。可以偶尔对着前来打探的病人或邻居,‘抱怨’我独自去那么偏僻的地方静养实在是太不安全,让你如何放心不下,坐实我‘孤立无援’、‘身边防御空虚’的假象,进一步麻痹敌人。”

“那……那小满呢?”杰克看了一眼紧紧依偎在林怀远身边的小满,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关切。

林怀远缓缓转过头,目光温和却异常坚定地落在小满那张犹带泪痕、却已透出坚毅的小脸上,清晰地说道:“小满,你跟我一起去静心庵。”

小满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意外,随即又被一种被信任、被需要的决心所取代。

“你心思细腻,观察力远超常人,而且跟随我学习药理日久,对药材气味,尤其是那种特殊药粉可能残留的气息,有着独特的敏感。”林怀远耐心地解释道,如同在布置一项重要的任务,“我需要你在庵内,时刻保持警觉,留意任何可疑的细节、不寻常的声响,尤其是……用你的鼻子,仔细分辨空气中是否会出现那种我们已知的、混合了曼陀罗、惑心草等物的特殊药粉气味。这可能是我们判断对方身份、甚至提前预警的关键。而且,”他语气放缓,“有你这样一个‘受惊’后需要师父陪伴安抚的小徒弟在身边,我这个‘因受惊而需静养’的幌子,才会显得更加真实可信,更能消除对方的最后一丝疑虑。”

小满听罢,立刻完全明白了林怀远的深意与对自己的信任。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将残余的泪花逼了回去,小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郑重与坚毅,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师父,我……我不怕!我一定仔细留意,一定能帮到你!”

陈兰站在一旁,沉吟了片刻,仔细权衡了此计的利弊与风险。目前敌暗我明,信息不对称,若一味被动防守,确实如同待宰羔羊。主动设局,虽有风险,却是打破僵局、获取主动的唯一途径。她终于也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并设法与静心庵取得联系,确保万无一失。对方既然如此急于灭口,得到这个看似‘天赐良机’的情报,定然会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迫不及待地扑上来!”

“那就这么定了。”林怀远霍然站起身,青衫无风自动,目光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宝剑,一股凛然不容侵犯的气势油然而生,“我们就布下这个请君入瓮之局,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丧心病狂、迫不及待地想要取林某的性命!也要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这重重迷雾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肮脏污秽、见不得光的惊天秘密!”

随着林怀远斩钉截铁的话语落下,一张无形却精心编织的大网,开始悄然向着紫金山南麓那座名为“静心”的庵堂撒去。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即将在这看似与世无争的佛门清静之地,发生惊心动魄的逆转。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真相大白的终极较量,正伴随着渐沉的夜色,悄然拉开了它沉重而危险的序幕。

夜色下的静心庵,仿佛被遗落在紫金山怀抱中的一颗寂静明珠,远离尘世喧嚣,唯有山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庵堂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诵经木鱼声,更添几分幽深与肃穆。林怀远与小满被知客尼引入一间早已收拾干净的僻静禅房,陈设简陋,仅一床、一桌、一椅,以及一个小小的佛龛,油灯如豆,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微微晃动。

小满依着林怀远的吩咐,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放在桌角显眼处,又拿出几卷医书和那半部《太乙神灸经》的手抄本,散放在桌上,做出主人正在潜心研读的假象。她自己则抱膝坐在床榻边的蒲团上,看似在安静发呆,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小巧的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庵堂内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鼻翼亦在轻轻翕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流动的气息。

林怀远盘膝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双目微阖,仿佛已然入定,呼吸绵长细微。但他体内的太乙内息,却如同蓄势待发的江河,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周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感知着以禅房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夜鸟归巢的扑翅声、山鼠窜过草丛的悉索声、甚至是露珠从叶片滑落的微弱声响,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上。他在等待,耐心地等待鱼儿上钩。

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月上中天,清冷的银辉透过窗棂,洒在青砖地面上。庵堂内的诵经声早已停歇,万物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午夜时分,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衣袂破空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触动了林怀远高度集中的精神之弦!

来了!

他依旧保持着闭目调息的姿态,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瞬间进入了临战状态。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至少有四道极其轻微、却又带着精悍气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翻过了庵堂低矮的后墙,落地无声,正以一种娴熟的配合,呈扇形向着这间孤立的禅房包抄而来。他们的脚步轻盈得如同狸猫,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若非林怀远灵觉远超常人,几乎难以察觉。

小满也猛地绷紧了身体,她虽然听不到那么远的声音,但空气中骤然多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汗味、尘土味以及……一种极其淡薄、却让她瞬间联想到那包诡异药粉的、带着些许甜腥与矿物辛辣的复合气味,让她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她紧张地看向林怀远,只见师父依旧安坐如山,只是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几不可察地向上微微抬起了一下——这是事先约定好的、确认敌袭已至的暗号!

小满的心脏砰砰狂跳,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计划,轻轻吹熄了桌上那盏唯一的油灯。禅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黑暗,是刺客最好的掩护,同样,也可以是反击者最佳的舞台。

那四道黑影显然对庵堂的布局了如指掌,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骤然加速!两人直扑禅房那扇单薄的木门,另外两人则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窗沿,手中寒光闪烁,显然是准备破窗而入,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砰!”

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几乎在同一时间,两扇窗户也被利刃划开窗栓,两道黑影如同乌云般卷入!

然而,就在他们闯入这黑暗禅房的瞬间,迎接他们的,并非预想中惊慌失措的目标,而是数点比这夜色更加漆黑、更加迅疾、更加无声无息的死亡寒星——林怀远的银针,已然在黑暗中率先发难!

“咻!咻!咻!”

银针破空,细微的声响被门窗破裂的噪音完美掩盖。冲在最前面的两名破门刺客,只觉得持械的手腕、膝盖关节处同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与酸麻,力道瞬间泄去,前冲的势头不由得一滞!而从窗口跃入的两人,更是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觉得颈侧、肩井等要害穴位微微一麻,半边身子瞬间僵硬,落地时脚步踉跄,险些栽倒!

“有埋伏!”

刺客中有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惊怒的呼喝!他们显然没料到目标不仅没有沉睡,反而早有准备,并且手段如此诡异刁钻!

但这些人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甚至可能被药物强化过的死士,虽惊不乱。短暂的停滞之后,凶性被彻底激发!他们无视身上的酸麻,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被药物激发的悍勇,挥舞着手中的淬毒匕首和短刃,凭借着人数优势和默契的配合,如同疯虎般向着房间中央那道依旧盘坐的模糊身影扑去!刀光在微弱的月光下划出致命的弧线,带起森森寒意!

直到此时,林怀远才猛然睁开双眼!在黑暗中,他的眼眸竟似乎闪过一丝清冷的光华。他不再留手,身形如同鬼魅般从椅子上滑开,巧妙地避开了数道交织的致命攻击。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刚猛迅疾,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避开刀锋,仿佛早已预判到所有攻击的轨迹。

他没有与对方硬拼力量,而是将身法、银针与点穴手法结合到了极致。他的双手在黑暗中仿佛化作了两团模糊的影子,每一次挥洒,必有银针精准地没入刺客的关节、穴位;每一次指点,必有一股凝练的内息透入对方体内,扰乱其气血运行。

“呃!”

“我的胳膊!”

惨叫声和闷哼声开始在黑暗的禅房内响起,但都极其短促,很快便被压抑下去。一名刺客挥舞匕首刺向林怀远后心,却被林怀远侧身避开,反手一针刺入其肘部“曲池穴”,匕首当啷落地;另一人从侧面偷袭,林怀远脚下步法玄妙一转,已绕到其身后,并指如风,点中其背后“神堂穴”,那人顿时浑身一僵,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小满紧紧蜷缩在床榻与墙壁形成的角落里,按照林怀远事先的叮嘱,用湿布捂住口鼻,尽量减少呼吸,瞪大了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紧张地观望着这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搏杀。她看到师父的身影在数道凶狠的攻击中飘忽不定,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每每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化险为夷,那精准无比的银针,那看似轻描淡写却总能瓦解对手攻势的指法,都让她心中充满了震撼。她牢牢记住自己的任务,拼命分辨着空气中那丝诡异的药味,发现这气味似乎随着刺客们的剧烈运动,变得稍微浓郁了一些,尤其是在他们受伤或情绪激动时。

战斗结束得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四名闯入的刺客,已全部倒地。三人被银针刺中要害穴位,或瘫软,或麻痹,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唯有那名看似头目、身手也最为矫健的刺客,虽然身上也中了两针,动作迟缓了许多,却依旧强撑着,挥舞着匕首,做着困兽之斗,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不甘。

林怀远不想再拖延,以免惊动庵内其他人,或者对方还有后续援兵。他看准对方一个破绽,身形猛地前窜,避开划向咽喉的匕首,左手如电般叼住其持械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腕骨断裂的清晰声响在寂静的禅房里格外刺耳。

匕首脱手落地。

那刺客头目闷哼一声,却极其凶悍,另一只手五指成爪,带着一股恶风,直掏林怀远的心窝!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林怀远眼神一冷,不闪不避,右手并指,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其胸前“膻中穴”偏右半寸的一个隐秘位置上——此乃“气户”穴,与膻中同属气之要道,却更为隐秘,受创后气息立窒,痛苦更甚!

“嗬……”那刺客头目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双眼暴突,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全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癞皮狗,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体因剧烈的气息逆冲而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再也无法动弹。

禅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浓重的血腥味、汗味,以及那若有若无的诡异药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诉说着方才的凶险。

林怀远气息略促,但很快便平复下来。他走到窗边,将窗户完全推开,让清冷的山风和月光涌入,驱散一些令人作呕的气息。

“师父!”小满这才从角落里跑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紧紧抓住林怀远的胳膊。

“没事了。”林怀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他走到那名还在抽搐的刺客头目身边,蹲下身,开始仔细搜查。

这一次,他有了更多的发现。除了同样在锁骨下找到了那个扭曲的云纹刺青外,他还在对方贴身的内衫口袋里,找到了一个用软木塞封口的小巧瓷瓶。拔开塞子,一股与那包药粉同源、却更为浓烈精纯的、带着甜腥与矿物辛辣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显然,这是某种浓缩的药液或者更高级的药剂。

更重要的是,他在对方腰带的内衬夹层里,摸到了一张被折叠得极其细小的、质地坚韧的桑皮纸。展开一看,上面用极其细密的笔触,画着静心庵的简易地形图,并且用朱砂在他们的这间禅房位置,打上了一个醒目的叉!而在图纸的背面,则写着一行难以辨识的、如同鬼画符般的怪异符号,完全不似汉字,也非常见的番文。

林怀远的目光凝固在那行符号和那个刺眼的朱砂叉上,眼神冰冷如霜。对方的目标明确,准备充分,甚至连庵堂的地形图都早已备好,这绝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报复,而是一场精心策划、志在必得的谋杀!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几声极有规律的、如同夜枭啼叫般的声响——这是陈兰事先约定的信号,表示外围埋伏的人手已经就位,并且确认没有其他伏兵或眼线。

林怀远站起身,对惊魂未定的小满低声道:“去告诉陈姑娘,留两个活口,尤其是这个头目,务必严加看管,我要亲自审问。其他人,清理现场,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惊扰了庵内师太的清修。”

小满用力点头,快步跑了出去。

林怀远则重新走到那名刺客头目面前,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以及眼中那抹尚未完全散去的、混合着疯狂与茫然的神色。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凝聚起一丝内息。

“你们是谁派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冰冷与压迫感,“说出幕后主使,我可以让你少受些苦楚。”

那刺客头目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神挣扎,似乎药物的效果正在消退,剧烈的痛苦正在唤醒他部分的神智,但某种根深蒂固的恐惧或者说控制,依旧牢牢地束缚着他。

林怀远不再犹豫,指尖带着一丝太乙内息,轻轻点向其眉心的“印堂穴”。这一指,并非为了杀伤,而是为了以其精纯温和的内息,暂时护住对方濒临崩溃的心神,同时最大限度地放大其感官,尤其是……痛觉。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骤然从刺客头目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在寂静的禅房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漫长的夜晚,似乎才刚刚开始。而真相的曙光,或许就隐藏在这痛苦与意志的较量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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