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妖族探子寻龙气，暗中窥探龙夭夭
膳食堂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片自龙夭夭身上爆发出的功德金光，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煌煌耀眼，以至于整个食堂内那股混杂着油腻与魔气的浑浊空气，都被涤荡一空。所有弟子都沐浴在这片圣洁的光辉中，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光芒中央的少女，那张绝美的脸上，此刻正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看啊！前辈在净化了宗门毒源，福泽了我们所有人之后，竟然露出了如此沉痛的表情！她一定是为了我们，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她是在为自己的牺牲而感到伤感吗？不，她这等境界的高人，怎会拘泥于此？她是在悲悯众生，为我等长年受毒素侵蚀而感到痛心啊！
一时间，所有弟子心中都涌起了滔天的感动与敬仰。
而作为这片光芒的源头，龙夭夭是真的快哭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滴始龙之血在欢快地跳动，仿佛一个做完成绩优异的作业后，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孩。而她身上那层功德金光，厚得像一件棉袄，暖洋洋的，却让她感觉如坠冰窟。
她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越过一张张狂热崇拜的脸，最终落在了远处的石柱后。
赵虎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他的嘴巴张着，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倒映着龙夭夭背后那轮神圣的光圈，所有的怨毒、嫉妒、狂喜，都在这片金光下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纯粹的、最原始的茫然。
他……他下的毒呢？那可是能让化神期修士都修为倒退的“蚀功散”啊！
为什么她吃了不但没事，反而……反而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她把毒吃了，然后把整个宗门的陈年旧疾给治好了？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下的不是毒，是十全大补丹？
赵虎的世界观，碎了。
龙夭夭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也“噗”地一声，熄灭了。
完了。这个宗门里，最后一个想害她的正常人，好像也被她搞得不正常了。
“啊——！”
龙夭夭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了一声既不像尖叫也不像怒吼的古怪咆哮。她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桌子，碗碟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食堂里格外刺耳。
“都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吃饭吗？滚！”
她扛起那把被她嫌弃的黑煞刃，在一众弟子“前辈果然不喜张扬，我等真是肤浅”的敬畏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她必须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离这群脑子不正常的家伙远一点。
在她身后，一个弟子颤颤巍巍地捡起一块被金光浸染过的碎瓷片，如获至宝地揣进怀里。
……
遥远的南疆，十万大山连绵不绝，云雾缭绕，瘴气横生。这里是妖族的地盘，与人族和魔道的地界泾渭分明。
在一座形如卧虎的巨山之巅，一座由巨大兽骨与参天古木搭建而成的宫殿内，气氛肃杀。
殿中央的血玉池中，池水并非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银白，池面上空，悬浮着一根约莫三尺长的羽毛。羽毛洁白无瑕，却在无风自动，其尖端正微微颤动，指向遥远的北方。
“禀告大君，‘寻龙羽’已经持续震颤了三个时辰，方向从未改变。”
一名身着黑色皮甲，面容俊朗，但双耳尖锐，眼瞳呈竖线的年轻妖族单膝跪地，声音沉稳。他叫鹰朔，乃是金雕一族的千里眼，负责监视天机异动。
血玉池旁，王座之上，一个身影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金色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兽瞳。
“龙气……”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多少年了，这世间竟然还能出现如此纯粹的龙气。”
“大君，根据古籍记载，龙族早已气运衰竭，血脉凋零。这股龙气如此强盛，甚至引动了寻龙羽，会不会是某种上古遗宝出世？”鹰朔猜测道。
“遗宝？”王座上的身影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屑，“遗宝是死的，而这股气息，是活的。它在移动，在呼吸，甚至……在变强。”
那双金色的兽瞳，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越过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股正在不断壮大的气息。
“就在刚才，这股龙气之中，混入了一股……非常庞大的功德之力。”大君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困惑，“龙族向来高傲暴戾，怎会与天道功德扯上关系？有趣。”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狼烽。”
“属下在。”
阴影中，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浑身散发着凶悍气息的狼妖无声无患地出现，跪伏在地。
“你潜行之术天下无双，去一趟北方。找到这股龙气的源头。”大君命令道，“记住，只可窥探，不可惊动。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龙，我要知道关于它的一切。”
“遵命！”狼烽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若真是纯血龙族，是否按族中旧例，将其擒回，取其龙筋，炼其龙血？”
龙，对于妖族而言，是传说，更是行走的宝库。每一滴血，每一寸筋骨，都是能让大妖更进一步的无上至宝。
“不。”王座上的身影否定了他的提议，“先搞清楚，一条能身负功德的龙，究竟是怎么回事。去吧。”
狼烽不再多言，整个身躯化作一道淡淡的青烟，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大殿重归寂静。王座上的大君，那双金色的兽瞳，依旧凝视着北方，喃喃自语：“功德金光……始龙血脉……这世间的劫数，看来真的要来了。只是不知，这条龙，会是应劫之人，还是……灭世之兆？”
……
狼烽的速度极快。
他本就是啸月天狼一族的王脉，天生便能驾驭阴影与狂风。离开南疆妖域后，他一路向北，身形在山川河岳的阴影中跳跃穿行，凡人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踪迹。
他鼻尖微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那是一股极其霸道、尊贵的血脉气息，源自生命层次的威压，让他这个天狼王脉都感到一丝本能的战栗。绝对是龙族，而且是血脉纯度高到吓人的那种。
可奇怪的是，在这股霸道的龙气之中，又夹杂着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气息。
那是一种温暖、浩瀚、圣洁的味道，就像是神山之巅的第一缕阳光，又像是初生婴儿的纯净呼吸。狼烽从未闻过这种味道，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妖魂在接触到这股气息时，竟有种被洗涤的舒适感。
两种极端矛盾的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他这个妖族顶尖的追踪者，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越是向北，这股混合的气息就越是浓郁。
终于，他停在了一片连绵的魔山之外。
这里是万魂幡的地界。
冲天的魔气与怨念，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将这里与外界隔绝。然而，狼烽却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污秽的魔土深处，那股龙气与圣洁之气，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无比清晰。
一条身负功德的圣龙，藏身在魔道第一大宗里？
狼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比古籍里记载的任何一桩秘闻都要离奇。
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施展了天赋神通“影遁”，整个身体化为一片没有厚度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滑入了万魂幡的山门。
宗门内，魔气依旧森然，但狼烽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里的魔气，虽然浓郁，却不“脏”。就像是一杯浓墨，虽然黑，却没有沉淀的杂质。尤其是宗门内的水源和空气，竟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魔门该有的样子。
他循着气息的指引，一路潜行，最终来到了一座独立的庭院外。
那股气息的源头，就在里面。
狼烽将自己融入墙角的阴影，只露出一双幽绿的眼睛，向院内望去。
院子里，一个身着黑衣的金发少女，正盘腿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柄通体漆黑、煞气逼人的长刀。
就是她！
狼烽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几乎让他当场显出原形。他死死压制住自己战栗的妖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到，少女的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灿烂到刺眼的金光。那光芒是如此圣洁，以至于她手中那柄魔气森森的长刀，在金光的映照下，都显得有些……可笑。
龙夭夭确实觉得很可笑。
她已经对着这把“黑煞刃”研究了两个时辰了。
她试过用血去喂它，想让它变得更凶，结果她的龙血一沾上去，刀身上那几道血色纹路非但没有变亮，反而暗淡了几分，仿佛被净化了。
她试过把它插在泥地里，想让它接点“地气”，变得更邪恶，结果半个时辰后拔出来，刀身比洗过的还干净，连一点泥点子都没沾上。
现在，她正在进行最后的尝试。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准备在刀身上亲手雕刻一个帅气的骷髅头。
“我一定要把你改造成最邪恶的魔刀！”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然后举起石头，对着光滑的刀身，用力地划了下去。
“刺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
黑煞刃的刀身，别说划痕了，连一点白印子都没有。反倒是龙夭夭手里的那块石头，碎成了粉末。
龙夭夭：“……”
她不信邪，又换了块更大的石头。
“刺啦！”
石头又碎了。
院外的阴影里，狼烽看得目瞪口呆。
他在干什么？
他在用一块凡石，去“攻击”一柄品阶不低的魔器？
不，不对。
狼烽的眼神凝重起来。
他看懂了。
这不是在攻击，这是一种测试！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修行！
那少女身上的龙气与功德之力，几乎形成了冲突的漩涡。她是在用这种方式，磨砺自己的心境，试图掌控体内那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
她手中的魔刀，不是武器，而是她用来承载和宣泄多余力量的“容器”！
她每一次看似徒劳的撞击，都是一次对力量的精准控制，是在寻找两种力量之间的平衡点！
想通了这一点，狼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何等深不可测的境界！
就在这时，龙夭夭似乎是彻底放弃了。
她烦躁地将黑煞刃往地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破刀！一点都不好玩！”
她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烦闷。她需要搞点破坏，需要发泄一下，不然她感觉自己真的要被这身功德金光给逼疯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庭院角落里，一株长得歪歪扭扭，看起来就很碍眼的小树上。
就是它了。
龙夭夭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大步走了过去，抬起脚，对着那棵小树，狠狠地踹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的脚即将踹到树干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蜘蛛，不知何时从树叶下爬了出来，正好爬到了她脚要踹中的位置。
龙夭夭的脚，停在了离树干一寸的地方。
她看到了那只蜘蛛。
她不是怕蜘蛛，她只是……突然不想踹了。
万一，她这一脚下去，又“不小心”踩死了一只危害宗门的千年毒王，然后又双叒叕获得一大笔功德怎么办？
她怕了。
她真的怕了。
龙夭夭缓缓收回脚，看着那只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毒蜘蛛，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甚至对着那只蜘蛛，后退了两步，生怕离得太近，自己身上的功德金光会把它给“净化”了。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入了远处狼烽的眼中。
他的狼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到了什么？
那位深不可测的龙族前辈，在即将对一棵凡树出手时，却在最后关头，为了避开一只小小的毒虫，而骤然收手！
她……她竟然连一只最卑微的生灵，都不忍伤害！
一个身在魔窟，手持魔兵，却心怀慈悲，连一只毒虫都小心避让的……功德圣龙？
狼烽感觉自己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重塑。
他终于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这位龙族前辈，根本不是堕入魔道！她是在用一种他无法想象的方式，在红尘历练，在魔窟修行！她是在以最污秽的环境，来磨砺最纯净的道心！
原先那个“擒回妖域，抽筋扒皮”的计划，此刻在他看来，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愚蠢，何等的……自寻死路！
惊动她？
不，哪怕是多看她一眼，狼烽都感觉是对这位前辈的亵渎！
他必须立刻回去！将这里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告大君！
妖族的计划，必须彻底改变！
狼烽不再有丝毫犹豫，他收回目光，将自己的身体更深地融入阴影，如同融化的冰雪，悄无声息地，开始向后退去。
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南疆十万大山，可能要迎来一位……他们绝对惹不起的贵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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