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爷送的茯苓块被张起灵泡在井水里，白生生的断面吸饱了水，透着点半透明的润。吴邪蹲在井边看，手指戳了戳茯苓表面，软乎乎的，像块被水泡透的年糕。
“胖子呢？让他去后山挖松根，这都快晌午了还没动静。”吴邪直起身，往院外瞅了瞅，只有旺财趴在篱笆边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地面的落叶。
张起灵正往灶膛里添柴，火舌舔着锅底，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可能被野枣勾住了。”他语气平淡，像是早就摸透了胖子的性子——上次让他去摘野梨，结果在山坳里发现棵野枣树，抱着树啃了半天才回来，篮子里的梨没几个，裤兜里倒塞满了枣核。
吴邪笑着摇头，转身去翻找砂锅。那口砂锅还是前几年从旧货市场淘的，砂质细密，炖出来的汤带着股特别的醇厚味。他把泡好的茯苓捞出来，切成薄片，又从菜窖里摸出块腊肉，切成肥瘦相间的小块，码在砂锅里。
“等松根回来，加上姜片和葱段，小火炖俩钟头，保管香。”吴邪一边忙活一边念叨，“胖子肯定能喝三大碗，说不定还得抢旺财的那份。”
张起灵没接话，只是往灶膛里加了根干松枝。松枝燃烧的味道混着腊肉的香气漫出来，带着点山林的野气。吴邪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秦岭的山洞里，他们也是这样用石头垒灶，架着铁锅煮肉汤，那时的肉是压缩罐头里的，汤里飘着点野菜，却觉得是世上最好的味。
“想什么呢？”张起灵递过来块刚烤好的红薯，外皮焦黑，剥开却是金灿灿的瓤，甜气直往鼻子里钻。
吴邪接过来，烫得左右手倒腾：“想当年你烤的红薯，比这还甜。”
“那是山火烤的。”张起灵淡淡道，眼里却闪过点笑意。那次在戈壁，他们被风沙困住，张起灵不知从哪摸出几个红薯，埋在余烬里，烤得外皮都焦成了炭，里面的瓤却甜得发粘，吴邪烫得直哈气，还是一口没剩。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胖子的大嗓门：“我回来啦！瞧瞧我挖到啥宝贝！”
人还没进门，就见他背着个大竹筐闯进来，筐里装着带泥的松根，还鼓鼓囊囊塞着些红彤彤的果子。“这是山丁子！酸甜口的，比野草莓还带劲！”胖子献宝似的把果子倒在竹筛里，“松根我也挖了，都是带着松油的，王大爷说这种炖汤最香。”
吴邪拎起松根看，根须上还沾着湿润的黑土，断面渗出点点松脂，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算你有点良心，没只顾着吃。”他把松根洗干净，剁成小段，和茯苓、腊肉一起扔进砂锅，加满井水，盖上盖子，放在灶上慢炖。
胖子凑到砂锅边闻了闻，咽了咽口水：“我说天真，咱能多炖点不？我瞅着这松根挺多，再加点土豆进去，炖得面面的，肯定好吃。”
“就你主意多。”吴邪笑着往砂锅里扔了几个土豆，“再闹就给你盛最上面的油花。”
张起灵把胖子捡来的山丁子倒进清水里洗，红玛瑙似的果子浮在水面，看着就喜人。他挑了个最红的，递到吴邪嘴边：“尝尝。”
吴邪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随即又尝到股清甜，像含了颗带酸头的糖。“还行，比上次胖子摘的野山楂强。”
胖子在旁边急了：“哎哎哎，给我也来一个！别光顾着秀恩爱！”
砂锅里的汤渐渐沸腾，咕嘟咕嘟的声响里，松根的清苦、茯苓的甘润、腊肉的醇厚混在一起，漫了满院。旺财不知何时凑到了灶边，尾巴摇得像朵花，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张起灵的裤腿，像是在讨食。
“下午把这些山丁子熬成果酱，抹馒头吃。”吴邪说。
“再蒸点花卷！”胖子补充，“果酱抹花卷，绝配！”
张起灵点点头，把洗好的山丁子装进玻璃罐，又往灶膛里添了根柴。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砂锅上，锅沿的热气在光里扭出细细的线，像谁在空气里绣了朵透明的花。
吴邪靠在门框上，看着忙碌的张起灵，看着蹲在旁边研究山丁子的胖子，听着砂锅里咕嘟的声响，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锅汤——不用急着大火烧开，慢慢炖，该有的味总会自己冒出来，松根的苦、茯苓的甜、腊肉的香，混在一起，就是最踏实的味。
“汤好了喊我！”胖子揣了把山丁子，溜达到院角研究他的假山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
吴邪笑着应了，转身看见张起灵正往砂锅里撒了把葱花，翠绿的颜色浮在汤面上，瞬间鲜活起来。他知道，等会儿揭开锅盖，盛在粗瓷碗里的，不只是汤，还有这慢悠悠的时光，和身边人藏在烟火里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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