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公鸡还没扯开嗓子，张起灵已经扛着锄头站在院角的空地上了。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鞋尖沾着新鲜的泥土，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薄薄的金。
“选在这儿？”吴邪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攥着件厚外套，“离菜窖近，取东西倒方便。”
张起灵点头，举起锄头往地上刨了一下，土块应声而裂，露出底下湿润的黄土。“这处地势高，渗水少。”他弯腰捡起块土疙瘩捏碎，“土性黏，不用打夯也结实。”
胖子叼着半块馒头跑出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来啦来啦！挖地窖这种体力活，还得看胖爷我的！”他把馒头往嘴里一塞，抢过吴邪手里的铁锹，“看我的‘力拔山兮气盖世’！”
话音未落，铁锹“哐当”一声撞在石头上，震得他虎口发麻。胖子龇牙咧嘴地甩着手：“这破地怎么还有石头？”
张起灵放下锄头，蹲下身扒开浮土，露出块拳头大的青石。“是地基石，”他用凿子轻轻敲了敲，“得挪开。”
三人轮流上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青石搬到墙角。吴邪擦着汗笑：“这石头怕不是当年盖房子时剩下的？还挺顽固。”
“顽固的是胖爷我！”胖子抹了把脸，脸上沾着的泥印子倒像画了个花脸，“接着挖！今天非得挖出个能存百八十斤白菜的地窖不可！”
太阳爬到树梢时，地窖已经挖了两米深。张起灵站在窖底，用锄头把四壁修得整整齐齐，土块被他拍得结结实实，连缝隙都用湿泥糊住了。“这样能防潮。”他抬头对上面的吴邪喊，声音在窖里打着转，带着点闷闷的回响。
吴邪趴在窖口往下看，张起灵的身影在幽暗的窖底显得格外清晰，晨光从他头顶漏下去，在他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够深了吧？再挖下去该着地下水了。”
“再往下半尺，”张起灵的声音传上来，“冬天地温低，深点能防冻。”
胖子在旁边削着木桩，准备做地窖的梯子：“我说小哥，你这手艺不去当瓦匠可惜了！你看这四壁修的，比镇上砖窑的还平！”
张起灵没接话，只是从窖底扔上来一把新鲜的荠菜——刚才挖地时顺带刨出来的，根须上还挂着湿泥。“中午做荠菜馅饺子。”他说。
吴邪眼睛一亮：“行啊！我去摘点韭菜，混着荠菜香得很！”他转身往菜园跑，露水打湿的韭菜叶上还挂着水珠，掐一把，清冽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等张起灵从地窖里爬上来时，额头上已经全是汗，脸上沾着几道泥印。吴邪递过毛巾，他接过去胡乱擦了把，露出的脖颈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红。“梯子架上就能用了。”他指着胖子钉好的木梯，梯子腿被削得尖尖的，牢牢插进窖底的土里。
胖子扛着梯子往窖口放，木梯“吱呀”一声架稳了，他探头往窖里看：“够深够大！胖爷我先下去探探！”他顺着梯子往下爬，刚到一半就喊，“哎？这窖底怎么还有个小坑？”
“是渗水井，”张起灵站在窖口解释，“万一有水渗进来，能流到里面。”他想得总是周到，连这种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
中午的饺子格外香。荠菜的清混着韭菜的鲜，裹在薄如蝉翼的面皮里，咬一口，滚烫的汤汁溅在舌尖，鲜得人直咂嘴。胖子一口气吃了三大碗，拍着肚子说：“这地窖挖得值！就冲这饺子，也得多存点好东西！”
下午，三人又在地窖里铺了层干稻草，防潮的油纸被张起灵裁得整整齐齐，沿着四壁铺上去，连边角都用钉子钉牢了。“明天去镇上买白菜，”吴邪蹲在稻草上数着，“再买点萝卜和土豆，对了，还得弄点红薯，胖子爱吃烤红薯。”
“我去后山挖点冬笋，”张起灵说，“冬笋耐放，能吃到开春。”
胖子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屋里抱来个坛子：“差点忘了这个！去年泡的酸豆角，正好放进地窖里，酸得够味儿！”他把坛子放在角落，拍了拍坛口的红布，“等过阵子，咱再泡点萝卜，配着粥喝绝了！”
夕阳西下时，地窖终于收拾妥当。三人站在窖口往下看，干稻草铺得平平整整，油纸在昏暗中闪着淡淡的光，角落里的酸豆角坛子透着股诱人的酸香。吴邪突然觉得，这地窖像个时光的储藏室，能把秋天的新鲜、冬天的醇厚，全都好好收着，等到来年开春，再一点点拿出来品尝。
“锁上吧。”张起灵拿起准备好的木盖，盖在地窖口，上面还压了块青石，“防老鼠。”
胖子拍着手上的灰：“完美！今晚得好好睡一觉，明天早起去买白菜！”
吴邪看着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刚翻过的土地上，像三棵扎了根的树。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斗里，他们也曾这样并肩站着，看墓道里的火把明明灭灭，那时候总想着快点出去，却没想到，多年后这样平凡的日子，竟比任何惊险都让人踏实。
晚饭时，王婶送来了刚烙的槐花饼，还带来了一把新收的芝麻。“撒在地窖里的稻草上，能驱虫。”她笑着说，“我家那口子年轻时挖地窖，就用这法子，保管冬天的菜新鲜得很。”
张起灵把芝麻收好，往王婶手里塞了几个刚出锅的饺子：“您尝尝，荠菜馅的。”
王婶乐呵呵地接过去：“你们仨啊，真是越来越会过日子了。想当年刚见你们时，还觉得你们是城里来的娇客，没想到种地挖窖样样都行。”
吴邪咬着槐花饼笑，饼里的槐花甜得像蜜，混着芝麻的香，让人心里暖暖的。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张起灵，对方正安静地吃着饺子，灯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藏着一整个秋天的温柔。
夜色渐浓，院子里的虫鸣渐渐稀了，只有地窖口的青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吴邪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小小的地窖里，不仅会藏着白菜萝卜，还会藏着他们仨的日子——那些带着烟火气的、踏踏实实的、像地窖里的酸豆角一样，越存越有味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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