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以身作炉，另辟蹊径
青霖真人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阿凡心头。暂且放下修炼？对于一个内心深藏着不屈，并且隐隐感觉自己背负着更多未知的人来说，这几乎是一种宣判。
他依旧每日完成丹房的功课，处理药材，炼制那些仅凭精妙控火和药性理解就能完成的低阶丹药。但他的眼神深处，那刚刚被云汐焐热了一点的火光，又渐渐被一层更深的沉寂所覆盖。那不是放弃，而是一种将所有不甘与困惑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云汐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吵闹，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像只围着主人打转、试图逗主人开心的小狗。
“阿凡师弟，你别灰心嘛！”她托着腮帮子，坐在药庐的门槛上，看着里面沉默处理药材的阿凡，“我听说上古时候，还有大能是不修炼灵力，专修肉身的，一拳能打爆星辰呢！要不……咱们也试试炼体？”
阿凡手下动作不停，没有回应。百草谷并非体修宗门，此法不通。
“那……那要不我们研究一下阵法？借助天地之力？或者符箓？我听说法修也很厉害的！”
阿凡依旧沉默。这些都需要灵力作为引子或驱动，对他而言，如同无根之木。
云汐也不气馁，小脑袋瓜飞快转动，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大多都是些听起来就不靠谱的“歪门邪道”。阿凡大多置若罔闻，但偶尔，她某些天马行空的话语，会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沉寂的心湖，激起一丝微澜。
这一日，云汐又在絮叨：“……所以说啊，为什么非要按部就班地练气存神呢？就像炼丹，丹方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说不定人的身体本身，就是最好的丹炉呢！把灵气当成药材，在里面炼啊炼，说不定就能炼出个金丹大道来！”
“身体…丹炉…灵气…药材…”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阿凡脑海中某片被尘埃覆盖的区域！
他想起来了！
那还是在他刚入百草谷，疯狂沉浸在藏书阁的那段时日。在某个堆放杂书、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他曾无意间翻到过一枚残破不堪的玉简。玉简内容残缺大半，字迹模糊，其上的观点惊世骇俗，与主流修炼体系格格不入，当时他只以为是某位前辈的狂想呓语，一扫而过，并未深究。
此刻，云汐这无心之语，却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那段尘封的记忆！
那残篇的核心思想，正是——以身作炉，以气为药，不假外求，内炼金丹！
着作者认为，世间万物皆可为药，人体小天地本身亦是造化所钟，为何不能将自身视为一座最玄妙的丹炉？将吸纳的天地灵气、生命精华视为药材，以自身意志为火，于体内经脉、穴窍，乃至整个身体为鼎炉，进行锤炼、提纯、融合，最终目的，并非在丹田储存灵力，而是要在体内炼出一颗独一无二的“金丹”！
此法门完全跳出了传统“炼气化神”的框架，另辟蹊径，追求的是在体内直接凝聚出更高层次的能量核心。因为想法太过大胆，修炼过程描述又语焉不详，且充满凶险（一个控制不好，就是在体内引爆能量，形神俱灭），故而被视为邪说妄语，弃如敝履。
以前阿凡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此刻，结合自身灵力被诡异吞噬、仿佛体内真有一个“无底洞”在汲取一切能量的情况，这个疯狂的设想，竟然显得……有了一丝丝的可能性！
那个吞噬他灵力的“黑洞”，会不会……其实就是他尚未掌握、自行运转的“体内丹炉”？它之所以疯狂汲取能量，是因为“炼丹”需要“燃料”？
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云汐。”阿凡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久未波动的沙哑。
“啊？在呢在呢！”云汐立刻蹦了起来，凑到跟前，“阿凡师弟，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阿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之前说，把身体当丹炉……”
“对啊对啊！”云汐猛点头，虽然她只是随口胡说，“你看啊，我们炼丹要控制火候，掌控药性君臣佐使，在身体里‘炼丹’，肯定也要控制‘内火’，调和不同属性的‘灵气药材’嘛！虽然听起来有点吓人，但是不是很有道理？”
有点吓人，但很有道理！
阿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正统之路已断，那这条被视为邪路的歧途，或许就是他唯一的生路！他不能确定那残篇是否正确，更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会在这条路上爆体而亡，但他别无选择！
“我需要那篇残卷。”阿凡对云汐说道，“藏书阁，丙字区域，第七排，底层。”
云汐虽然不明白阿凡要那东西干嘛，但看他如此郑重，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给你找出来！”说完，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阿凡独自站在药庐中，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试图去吸纳外界的灵气，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体内，仔细地去感知、去触摸那个吞噬一切灵力的“源头”。
他不再将它视为阻碍修炼的“漏洞”，而是开始尝试，将它想象成一座……属于他自己的，内蕴天地的——丹炉！
一条前所未有的修行之路，就在这绝境之中，伴随着一个少女的胡言乱语和一页被遗弃的残篇，于阿凡的脚下，悄然延伸开来。是通向毁灭，还是通往新生？无人知晓。
但阿凡的眼神，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不屈的火焰，是敢于向既定规则发起挑战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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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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