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像敲在人的心口上。
木念攥紧手里的那块铁牌子，边跑边回头看。龙湖那残废没跟上来，官道尽头只剩一片尘土。
“姐，快。”小柔扯木念的袖子。
柳氏喘得厉害，差点绊倒。木念赶紧扶住，眼睛还盯着后面。那十来个黑羽卫没追来，估计被龙湖唬住了。可他能撑多久？
老头、老太太搀着孙子栓子，腿脚倒利索，蹭蹭往前窜。
“等等我们。”柳氏喊。
老头回头嚷：“快点，等会兵爷追上来都得死。”
木念咬牙。这老货刚才磕头求带，现在跑得比谁都快。
官道坑坑洼洼，到处是逃难的人。拖家带口，推车挑担，个个面黄肌瘦。
路边很多死人，没人多看一眼。逃难的路上，死人常见。
木念心里发沉。这就是大燕的世道。
她摸着怀里那块铁牌子，冰凉，刻着龙纹的虎符？哪来的边军虎符？龙湖这残废到底什么来头？
正想着，前面吵嚷起来。
那老头一家被几个人拦住了。流民打扮，手里拿着棍棒。
“过路费。”领头的是个疤脸大叫，“留下粮食和钱财。”
老头哭丧着脸，出声：“我们逃难的，哪还有粮食啊？”
疤脸抡起棍子砸在老头肩上说：“搜。”
几个人上来就扒拉包袱。老太太尖叫，被一把推倒。栓子吓得尿裤子。
木念要往前冲，柳氏拉住她。
“别惹事。”柳氏低声说。
木念的眼睛扫视四周，起码有十来个流匪，分散在难民群里敲诈。
疤脸从老头包袱里摸出块饼，咧嘴笑道：“老东西，藏得挺深啊！”
老头边喊边扑上去要抢回来：“还给我，那是我们最后的口粮了。”
疤脸一脚踹开他，大叫：“滚你娘的。”
难民们绕开走，没人敢管。
木念正要上前，就听见马蹄声，急促、整齐，不是散兵游勇。
“官兵来了。”有人大喊。
流匪们顿时慌了。那个疤脸啐了一口，抢了饼就要跑。
晚了。
一队骑兵冲过来，披甲执锐，打头的旗子上写着燕。
真是官兵。
难民们跪倒一片，出声：“军爷救命啊！”
骑兵勒马，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将官，扫视一圈，问道：“怎么回事？”
疤脸赶紧跪倒道：“军爷，我们就是讨点吃的……”
将官眼神冰冷，出声：“流匪劫道，按律当斩。”
络腮胡将官马鞭一指，出声：“捆了。”
兵士下马拿人。流匪哭爹喊娘，被捆成一串。
将官又看难民，问道：“你们从哪来？”
老头爬过去磕头，出声：“青州来的。军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将官皱眉道：“青州？黄河决口那个青州？”
众人七嘴八舌说：“是。”
将官脸色更沉，出声：“看见黑羽卫没有？”
木念心里一紧，低头往后缩。
老头忙道：“看见了，刚才还在后面追人呢！有个好汉拦着他们……”
将官急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头指着来路道：“那边，三、四里地。”
将官一挥手，出声：“一队留下维持秩序，二队、三队跟我来。”
马蹄声又起，大队官兵往南奔去。
木念松口气，看来不是追她们的。
留下的兵士开始驱赶难民，大叫：“往前走，前面十里亭有粥棚。”
众人听说有粥棚，来了精神，纷纷往前挤。
木念扶起柳氏和小柔，跟着人流走。
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多，臭气熏天。不时有兵士骑马来回巡逻，吆喝着维持秩序。
木念留意看，这些兵装备整齐，不像普通州县兵，倒像……边军？
她心里一动，摸出那块虎符。龙湖说交给她爹旧部，难道这些兵是北境边军？
木念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叫她：“大小姐。”
木念一愣，这地方谁认识她呢？
她回头看见个年轻兵士，牵着马，一脸惊喜。
“真是您啊！”兵士对木念行礼，“卑职赵青，原是侯爷亲卫。”
木念想起来了。她小时候和母亲一起随军，将军父亲木天雄身边有个贴身侍卫叫赵青，几年前调去边军，听说升了校尉。
“赵校尉？”木念试探问。
赵青笑道：“正是卑职，您怎么在这？夫人和小小小姐可好？”
木念简单说了逃难的事，没提龙湖和黑羽卫。
赵青叹气道：“侯爷的事我听说了。您放心，北境军中有不少侯爷旧部，必护您们的周全。”
他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此处不便说话。往前十里亭有我驻守，到时再细聊。”
木念点头，她心里却警惕。父亲不在了，旧部真靠得住吗？
赵青派两个兵护送木念她们，自己先去前面安排。
有官兵开路，顺利多了。很快看到十里亭，果然搭着粥棚，排着长队。
柳氏和小柔饿坏了，赶紧去排队。木念拉着赵青到僻静处。
“赵校尉，北境军为何来此？”木念直接问。
赵青犹豫一下，低声道：“朝廷调我们来维持流民秩序，其实……是防着黑羽卫。”
木念心里一动，出声：“黑羽卫不是皇上亲军吗？”
赵青冷笑道：“皇上病重，太子监国。黑羽卫现在是太子的刀，专门清除异己。”
他压低声音：“侯爷就是得罪了太子才……北境军一向忠于皇上，太子早想除之而后快。”
木念摸出虎符，出声：“那你可认得这个？”
赵青一看，脸色大变道：“龙符？怎么在您这？”
“一个朋友给的。”木念盯着赵青道，“他说凭此物可调动边军。”
赵青急忙拉木念到更僻静处，出声：
“大小姐慎言，这龙符是北境军兵符，一半在皇上那里，一半在统帅手中。见符如见君皇，确实可调兵。”
木念手抖了一下。龙湖那残废，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塞给她？
“如今北境军统帅是谁？”木念问。
赵青表情古怪，出声：
“原是大将军慕青，但几个月前慕将军暴毙，现在由副将暂代。不过……”
他凑近木念耳边说：“慕将军死前密令，若见持龙符者，如见他亲临。”
木念心跳加速，这虎符现在就是北境军最高指令？
龙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慕将军的虎符？
正想着，就听见马蹄急响。一骑快马奔来，马背上的兵满身是血。
骑兵来到赵青面前跪下，出声：
“报！南面发现黑羽卫大队，正在追杀一个残废男子。”
木念心头一紧，是龙湖。
赵青急问：“有多少人？”
士兵出声：“至少百骑，由黑羽卫的指挥使亲自带队。”
赵青变色道：“指挥使薛恶狼？他竟亲自出马？”
木念抓住他说：“赵校尉，那个残废……是我朋友，是我全家人的救命恩人。”
赵青犹豫道：“我们只有一队人马，不足以对抗黑羽卫……”
木念举起虎符说：“凭这个呢？”
赵青瞪大眼说：“大小姐，您……”
“调兵。”木念咬牙道，“能调多少调多少。”
赵青沉吟片刻，跺脚，出声：
“罢了，卑职这条命是侯爷给的，今日就还给大小姐了。”
赵青吹响号角，留守的百来名兵士迅速集合。
“弟兄们。”赵青高举虎符说，“龙符在此，现命我等南下剿杀黑羽卫。”
兵士们面面相觑，但看见虎符，纷纷跪倒说：“遵命！”
木念翻身上马，说：“我也去。”
赵青拦住木念，说：“大小姐不可，太危险了。”
木念出声：“我要为父亲报仇，带路。”
赵青无奈，吩咐副手保护柳氏她们，自己带兵南下。
马蹄隆隆，木念心更慌了。
龙湖，你个残废可别死啊！老娘还欠你条命呢！
远处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好戏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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