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当山回来后，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筱筱像只被霜打蔫了的小茄子，无精打采地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她的草莓抱枕，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时不时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白皙纤细、曾经能捏碎合金的手指，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失落。
雪棠坐在书桌前，看似在整理笔记，但心思完全不在书本上。她看着筱筱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揪得难受。玄诚道长的话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筱筱的力量消退，契约印记黯淡，原因不明，后果难料。她尝试过再次用灵魂之力探查筱筱体内的情况，但那股凝滞的金色力量依旧充满了冰冷的排斥感，让她不敢深入。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雪棠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陈墨瞳。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长发束成马尾，英气十足的脸上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她身后还背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黑色木箱，上面刻着一些奇特的符文。
“陈墨瞳。”雪棠侧身让她进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陈墨瞳点点头，目光扫过房间，立刻落在了沙发角落里蔫蔫的筱筱身上。她眉头微蹙，直接走到筱筱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筱筱，把手给我。”
筱筱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是陈墨瞳，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陈墨瞳是陈氏赶尸匠的传人，对“尸”、“煞”之类的东西最是了解。
陈墨瞳没有把脉，而是伸出两根手指，指尖带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毫光，轻轻搭在了筱筱的手腕内侧。她的神情专注而凝重，指尖的毫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渗入筱筱的经脉之中。
雪棠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她能感觉到陈墨瞳指尖那股灰白色的能量，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赶尸匠的阴冷与洞察力，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筱筱体内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墨瞳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筱筱则感觉一股冰凉的气息在自己体内流转，让她有些不适，但看到陈墨瞳严肃的表情，又不敢乱动。
大约过了十分钟，陈墨瞳收回了手指，指尖的灰白毫光散去。她站起身，看向一旁紧张的雪棠，又看了看依旧茫然的筱筱，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又带着点哭笑不得。
“怎么样？陈墨瞳？”雪棠急忙问道。
陈墨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桌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赶尸匠特有的、看透生死的淡然：“没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雪棠一愣，追问道，“可是她的力量明显在消退！契约印记也黯淡了！”
“那是因为，”陈墨瞳放下水杯，目光落在筱筱身上，语气平静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她体内的尸化，彻底退了。那股僵尸的煞气，也被清除干净了。”
“啊？”筱筱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雪棠也愣住了：“尸化…退了？煞气…清除了？”
“没错。”陈墨瞳点点头，解释道，“之前她虽然没变成真正的僵尸，但身体被强行注入了僵尸的力量本源和煞气，这才获得了那种非人的力气。现在，那股外来的力量本源似乎耗尽了，或者被某种力量（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雪棠）净化了，残留的煞气也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她的身体，正在回归一个…嗯…比较强壮的普通女孩的状态。”
她顿了顿，看着筱筱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至于那个契约印记黯淡…那不是坏事。印记光芒强盛，通常意味着契约对象处于危险或者力量暴走状态，需要契约者的约束和守护。现在她安全了，尸化退了，煞气没了，力量也稳定，契约自然就回归平静了。黯淡，反而说明她现在很安全，不需要契约过度干预。”
房间里一片死寂。
筱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消化着陈墨瞳的话。
尸化退了…煞气清了…力量…没了…回归普通女孩…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她的心上！
“呜…”一声压抑的呜咽从筱筱喉咙里溢出，她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我的…我的力气…没了？”她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哭腔和不敢置信，“真的…真的没了？变回…普通人了？”
陈墨瞳看着她这副样子，难得地放软了语气：“嗯，没了。你现在就是个力气稍微大点的普通小姑娘。”她试图安慰，“这样不是挺好？不用再担心控制不住力量捏坏东西，也不用…”
“不好！一点也不好！”筱筱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崩溃的哭喊，“我不要变回普通人！我不要！我的力气！我的力气啊！哇——！！！”
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充满了委屈、失落和巨大的恐慌！她想起之前掰弯单杠时的兴奋，想起抱起雪棠转圈时的得意，想起那种无所不能的安全感…现在全都没了！都没了！她又变回了那个需要雪棠保护的、弱小的自己！她甚至…甚至都不能再“欺负”雪棠了！
巨大的失落感和恐慌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哭得撕心裂肺，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可怜极了。
雪棠看着筱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她立刻上前，想要安慰。
就在这时，哭得昏天黑地的筱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从沙发上扑了起来，一头扎进了雪棠的怀里！
“呜哇——！雪棠！我的力气没了！没了！哇——！”她把脸深深埋在雪棠胸前，双手死死地搂住雪棠的腰，哭得浑身都在颤抖，“我不要变回普通人！我不要！雪棠！我的力气！我的力气啊！呜呜呜…”
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雪棠胸前的衣料。筱筱哭得毫无形象，鼻涕眼泪蹭了雪棠一身，小脑袋还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像只找不到家的小兽，可怜巴巴，又带着一丝让人心软的可爱。
雪棠被筱筱扑了个满怀，感受着怀里小妻子那剧烈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心都要化了。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衣服脏不脏，连忙伸手紧紧抱住筱筱，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筱筱乖…”
“呜…可是…可是力气没了…”筱筱在雪棠怀里抽噎着，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我以后…不能保护雪棠了…也不能…不能抱雪棠了…呜…”
“傻瓜，”雪棠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筱筱的发顶，语气带着宠溺和无奈，“谁说要你保护了？以前没有力气的时候，不也是我保护你吗？”
“那…那不一样…”筱筱抬起哭得红通通、湿漉漉的小脸，大眼睛里满是委屈，“以前…以前雪棠可以随便捏我脸…现在…现在我力气没了…雪棠肯定…肯定又要欺负我了…呜…”她说着，又委屈地埋进雪棠怀里哭起来。
雪棠：“……” 她看着怀里这个因为失去“欺负”雪棠的资本而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笨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轻轻捏了捏筱筱哭得红扑扑的脸蛋（这次没用力）：“笨蛋，谁要欺负你了？再说了，”她凑到筱筱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暧昧，“你现在这样…不是更方便我‘欺负’了吗？”
筱筱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看着雪棠近在咫尺的、带着促狭笑意的眸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雪棠看着她这副呆萌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在她哭得湿漉漉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好了，小哭包，别哭了。力气没了就没了，你还有我呢。而且，”她顿了顿，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缕极其微弱的幽蓝灵魂丝线，轻轻拂过筱筱的眉心，带来一丝清凉的安抚，“谁说普通人就不能‘欺负’人了？我最近…可是学到了不少新方法哦。”
筱筱感受着眉心的清凉和雪棠话语中那熟悉的、带着点小霸道的意味，心里的恐慌和失落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她吸了吸鼻子，小脸在雪棠衣服上蹭了蹭（成功把鼻涕也蹭了上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嘟囔：“那…那雪棠要说话算话…不能因为我没力气了…就不让我‘欺负’了…”
“嗯，说话算话。”雪棠忍着笑，认真点头。她搂紧了怀里这个虽然失去了怪力、却依旧是她心头宝的小妻子，感受着她温软的体温和依赖的蹭动，心中一片柔软。
陈墨瞳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相拥的小夫妻，一个哭得可怜兮兮又带着可爱，一个温柔安抚又暗藏“威胁”，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提起自己的黑色木箱，对雪棠道：“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有事再联系。”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留下满室温馨（和一点鼻涕眼泪）的两人。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筱筱偶尔的抽噎声。雪棠抱着她，轻轻摇晃着，像哄小孩一样。
“雪棠…”筱筱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嗯？”
“我…我饿了…”
雪棠低头，看着怀里抬起的小脸，虽然眼睛还红着，鼻头也红着，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崩溃，只剩下一点委屈和…理直气壮的撒娇。
“想吃什么？”雪棠问。
“草莓蛋糕！”筱筱立刻回答，大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亮光，“要…要最大的那种！”
雪棠看着她这副“化悲愤为食欲”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给你买最大的草莓蛋糕。”
“还要雪棠喂我吃！”筱筱得寸进尺。
雪棠挑眉：“程筱筱，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没力气了？自己吃！”
“呜…雪棠欺负人…”筱筱嘴一瘪，眼看又要开哭。
“好好好！喂你喂你！”雪棠立刻投降，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小祖宗，真是拿你没办法。”
筱筱这才破涕为笑，重新把脸埋进雪棠怀里蹭了蹭，像只终于被顺好毛的猫咪。
力气没了就没了。筱筱想，只要雪棠还在，只要雪棠还愿意这样抱着她、哄着她、甚至…让她“欺负”…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当然，如果能再找回一点点力气，不用太多，只要能轻松抱起雪棠的那种…就更好了！筱筱在心里偷偷许愿。不过这个愿望，她暂时没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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