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道长那句“刺剑千次,细细体悟”如同金科玉律,烙印在雪棠心头。自那日起,听松居小院的清晨与午后,便成了她与“破云”一式角力的战场。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
雪棠已立于院中青石之上,身姿挺拔如松。雪鸢剑尚未出鞘,横放膝前。她闭目凝神,心神沉入魂窍深处那片浩瀚的银灰色海洋。锋芒之力在魂海中缓缓流淌,比之吞噬饕餮之种前,更加凝练、深邃,海面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吞噬”渴望如同暗流,蛰伏不动。
“意、气、力,三者合一…”雪棠默念着玄诚道长的教诲。她不再急于引动力量,而是先将全部心神集中于“破云”一式那“刺破苍穹,斩开云雾”的意境之中。意念高度集中,仿佛自身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欲要刺穿眼前无形的阻碍!
嗡…
意念所至,魂海中的锋芒之力如同受到感召,自发地开始凝聚、压缩!一缕缕银灰色的光芒从海面升腾,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向着意念的核心汇聚!这个过程比之前顺畅了许多,锋芒之力仿佛成了她意志的延伸,更加驯服。
雪棠缓缓睁开眼,眼中锐意一闪而逝。她右手握住雪鸢剑柄,并未立刻拔剑,而是保持着剑在鞘中的姿态,缓缓抬起手臂,剑尖斜指前方虚空。
“破!”
一声低叱,并非惊天动地,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
锵——!
雪鸢剑并未出鞘,但剑鞘之中却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一股凝练到极致的锋锐之气透鞘而出,化作一道尺许长的银灰色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悍然刺向前方!
嗤!
剑气精准地刺在玄诚师伯昨日随手布下的一道无形剑意靶标上(一道悬浮于数丈外的、肉眼难辨的微弱剑气),激起一圈清晰的涟漪波动,随即双双湮灭。
“锋芒凝聚,意志纯粹,有进步。”玄诚道长的声音如同从虚空中传来,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院门口,负手而立,目光如电,“然,剑气离体后,后劲不足,未能将‘刺破’之意贯彻始终。再刺!”
“是,师伯!”雪棠没有丝毫停顿,收剑回势,心神再次沉入“破云”意境。这一次,她尝试着在剑气离体的瞬间,意念紧随其后,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试图维持剑气的凝聚与锐意!
嗤!又是一道剑气激射而出!
这一次,剑气飞出三丈后,才因意念后继乏力而溃散,比之前多维持了一丈距离!
“尚可。”玄诚道长微微颔首,“继续。今日目标,剑气离体五丈不散,且需刺穿贫道布下的三层‘气障’。”
他袖袍轻拂,三道肉眼可见的、由精纯真元凝聚而成的淡白色气墙,间隔一丈,依次出现在雪棠前方五丈开外。
压力陡增!
雪棠深吸一口气,眼神更加专注。她不再追求速度,每一次刺剑都力求将心神意志、锋芒之力、以及剑招本身完美融合。她反复体悟着那种将全部意念集中于剑尖一点,引动锋芒之力破开一切阻碍的感觉。
嗤!嗤!嗤!
院中剑气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雪棠的身影在青石上稳如磐石,唯有手臂一次次抬起、刺出,动作由最初的略显滞涩,逐渐变得流畅、迅捷、充满力量感。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脸颊滑落。右臂经脉因为持续引动锋芒之力而传来阵阵灼痛和酸麻。魂海中的锋芒之力也在一次次抽取中微微动荡。但她咬紧牙关,眼神坚定如铁。每一次失败,每一次剑气溃散,都让她对“破云”的理解更深一分。
筱筱坐在精舍门口的小板凳上,怀里抱着那只碧绿的“碧竹灵蚱”,小脸上满是心疼,却又不敢出声打扰。她只能时不时地跑去厨房,为雪棠准备好温热的茶水和点心。
日头渐渐升高。
嗤——!!!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练、都要迅疾的银灰色剑气,如同撕裂锦帛的银梭,自雪鸢剑尖激射而出!剑气破空,发出尖锐而短促的厉啸!
噗!噗!噗!
三道淡白色的气障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洞穿!剑气余势未消,飞出足足六丈开外,才缓缓消散于空气中!
成了!
雪棠收剑而立,微微喘息,眼中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五丈距离,三层气障,她做到了!
玄诚道长看着那三道被洞穿的气障,以及消散在六丈外的剑气余波,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不错。锋芒凝练,意志贯通,已得‘破云’三味。今日到此为止,回去打坐调息,恢复魂力与锋芒。”
“谢师伯指点!”雪棠恭敬行礼,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这看似简单的一刺,蕴含的奥妙却深不可测。她能感觉到,经过这千次锤炼,她对锋芒之力的掌控,以及对剑道的理解,都发生了质的飞跃!
午后,雪棠并未休息。她盘膝坐在静室中,一边运转《太上感应篇》恢复消耗的心神与真元,一边仔细体悟着魂海中锋芒之力的变化,尤其是那新融入的“吞噬”特性。
她取出一根坚韧的牛筋草,将一缕极其微弱的锋芒之力凝聚于指尖。意念微动,尝试着去引导那股“吞噬”的渴望。
嗤…
指尖触碰牛筋草的瞬间,草叶接触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干枯脆弱!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草木清气的生机能量,顺着指尖被吸入体内!
雪棠立刻停止!她能感觉到,那股被吸入的微弱生机,瞬间就被魂海中浩瀚的锋芒之力绞碎、同化,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带来任何力量的增长,仿佛只是被“消化”掉了。
“果然…吞噬外物生机,对锋芒之力的增长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带来杂质…”雪棠若有所思,“玄诚师伯说得对,沉迷于此,只会偏离锋芒‘斩断’的本源大道。”
她将注意力转向锋芒之力本身。她尝试着用意念去“压缩”魂海中的锋芒之力。这一次,她惊喜地发现,随着她意念的集中,那原本浩瀚如海的锋芒之力,竟能被她强行压缩成更小、更凝练的“水滴”或“丝线”!压缩后的锋芒之力,其蕴含的锐意和破坏力,呈几何倍数增长!
“这…难道是饕餮本源带来的‘容纳’与‘压缩’特性?”雪棠心中明悟。吞噬饕餮之种,最大的好处并非获得吞噬外物的能力,而是让她的魂窍和锋芒之力本身,拥有了更强的“容纳度”和“可塑性”!这让她能储存更多的锋芒之力,也能将现有的力量压缩得更加凝练、纯粹!
她尝试着将一缕压缩后的锋芒“丝线”注入雪鸢剑。
铮——!
雪鸢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清越长鸣!剑身银辉内敛,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剑身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股凝练到极致的锐意切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好强!”雪棠心中震撼。这压缩后的锋芒之力,其品质远超之前!她甚至感觉,若以此施展“破云”一式,威力将倍增!
接下来的几日,雪棠的修行进入了更加专注的状态。
清晨,她在玄诚道长的指导下,继续锤炼“破云”一式,目标从五丈三层气障,提升到十丈五层气障!每一次突破极限,都伴随着汗水与意志的磨砺。
午后,她则沉浸在静室中,体悟锋芒之力的变化,尝试着更高强度的压缩与凝练。魂海中那片银灰色的海洋,在不断的压缩与释放中,变得更加深邃、凝实,那丝“吞噬”的暗流也似乎被锋芒之力彻底驯服,不再躁动,反而成了辅助压缩锋芒的“工具”。
傍晚,则是难得的放松时光。筱筱总会变着花样做出美味的菜肴,清玄道长也时常溜达过来蹭饭,顺便讲些武当山的趣闻轶事,或者指点一下雪棠的修行。雪棠也会将练习压缩锋芒之力时的一些感悟与清玄道长探讨,往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启发。
这一日傍晚,晚霞漫天。
雪棠结束了一天的修炼,正在院中活动筋骨。筱筱在厨房里忙碌,阵阵诱人的香气飘散出来。
清玄道长拄着青竹杖,晃晃悠悠地走进小院,鼻子嗅了嗅,眼睛一亮:“哟,筱筱丫头今天炖了山菌老母鸡?香!真香!”
“道长鼻子真灵!”筱筱从厨房探出头,笑嘻嘻地说,“马上就好啦!”
清玄道长走到雪棠身边,打量了她几眼,捋着胡子笑道:“嗯,气机内敛,锋芒暗藏,看来这几日收获不小啊。玄诚那小子没把你练趴下吧?”
“玄诚师伯教导严格,雪棠受益匪浅。”雪棠恭敬回答。
“嘿嘿,那小子就是个剑痴,练起剑来六亲不认。”清玄道长摆摆手,随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丫头,你魂里那点‘饕餮’的底子,消化得如何了?没闹什么幺蛾子吧?”
雪棠知道瞒不过这位看似嬉笑实则深不可测的长辈,坦然道:“回禀道长,雪棠已初步掌控。那吞噬之力对锋芒增长有限,但其带来的‘容纳’与‘压缩’之效,对凝练锋芒大有裨益。”
“容纳…压缩…”清玄道长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难怪…贫道观你锋芒之力,比之前凝练精纯了数倍不止!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凝重,“饕餮之种出现在武当,绝非偶然。此物虽被你炼化,但其背后牵扯的因果,恐怕不会就此了结。你身负此力,日后行走江湖,还需多加小心,莫要被有心人盯上。”
雪棠心中一凛,郑重道:“雪棠明白,定当谨记道长教诲。”
“嗯,明白就好。”清玄道长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搓着手走向厨房,“开饭开饭!老道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要造反了!”
看着清玄道长的背影,雪棠望向天边绚烂的晚霞,心中却多了一丝沉甸甸的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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