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贪墨采买款项,虚报账目,老奴……老奴确实知晓一些,也……也拿了些许分润,老奴罪该万死!但……但谋害少爷之事,老奴事先绝不知情!老奴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涕泪交加,声音嘶哑:“老奴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啊!少爷落水那日,老奴还在码头上安排卸货,根本不知船上发生了何事!直到……直到那晚少爷深夜要看账册,第二日二老爷就急匆匆带了账册去了福建,老奴才……才隐隐猜到事情不对,可……可老奴万万没想到,二老爷他竟敢……竟敢下如此毒手啊!”
刘福声泪俱下的哭诉,吴敬山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中分辨真伪。
但老管家脸上的惊惧、悔恨、以及对“谋害少爷”这一指控的强烈否认,不似作伪。
吴敬山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丝,但怒意未减分毫。知情贪墨,亦是重罪!
“就算你事先不知他谋害桥儿,”吴敬山的声音依旧冰冷,“知情不报,贪墨主家财物,按家规,该当何罪?!”
刘福身体一软,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老奴……老奴罪无可赦……任凭老爷处置……只求老爷……”
他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挣扎着再次重重叩首。
“只求老爷看在老奴伺候吴家二十余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饶过老奴那不争气的儿子刘鹏!他……他对此事毫不知情!求老爷开恩,给他一条活路!老奴……老奴愿以死谢罪!”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额头磕在青砖上,渗出殷红的血迹。
书房内只剩下刘福压抑的悲泣,吴敬山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半生、此刻狼狈不堪的老仆,心中五味杂陈。
愤怒、失望、痛心,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沉默良久,那冰冷的杀意终究被一丝旧情冲淡了些许。
“罢了。”吴敬山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倦意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念你侍奉多年,未参与谋害主家血脉,去账房从实交代你与吴敬水的贪墨和账目。交代清楚就去柴房反省,没我命令,不得外出,等我把吴敬水抓回来对过账目再说吧。”
吴敬山终究是心软了,吴府上下皆知家主是个严于表,但却心软之人。何况这老管家跟了他几十年。
“至于刘鹏,待查清事情,如果他没有参与,我不会牵连于他!”
“老奴谢老爷开恩!……老奴对不住您,对不住少爷,更对不住吴家,”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退出书房,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刘福刚走不久,先前派去吴敬水宅院的护卫便去而复返,脸色铁青地冲进书房:“老爷!二老爷宅院……空了!”
“什么?!”吴敬山瞳孔骤然收缩!
“属下带人赶到时,宅门虚掩,里面空无一人!值钱细软、金银首饰,皆不见踪影!询问邻里,皆言昨日傍晚还见二夫人带着小少爷和丫鬟一众出门,说是去城外寺庙上香,至今未归!宅内仆役也都不知去向!”
“跑了?!”吴敬山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头顶!他强压住眩晕,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化为暴戾的寒冰,“好!好一个吴敬水!好一个金蝉脱壳!”
他猛地转身,厉声咆哮,声音震得房梁似乎都在颤抖!
“马上飞鸽传书福州、月港所有吴家商号、船行,通知王家,协助封锁所有码头、路口!给我全力搜捕吴敬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持我令牌,调‘镇海’‘平波’两艘快船,立刻出珠江口,沿海岸线向北向南搜索!盘查所有本家和王家船只,一律登船查看!有敢包庇者,一并拿下!”
此时的吴敬山已然无法控制心中的怒火,一连串的命令下达。
“是!”护卫凛然领命,转身狂奔而出。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整个吴家大宅瞬间被一种肃杀紧张的气氛笼罩。
不停的有信鸽扑棱棱飞向远方,快马带着令牌冲出府门,沉重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号令声在宅院深处响起。
吴敬山颓然坐回紫檀木椅,双手捂住脸。愤怒过后,是无尽的疲惫和心寒。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夜色降临,书房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吴敬山如同一尊石雕,坐在阴影里,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风尘仆仆、脸色苍白的管事几乎是跌撞着冲进书房,声音带着哭腔。
“老爷!不好了!福建急报!二老爷……二老爷根本没去福州商号!王家船队那边也未见人影!就在昨日,泉州分号账上……被提走了八十万两现银!用的是老爷您的印鉴和……和二老爷的副印!经手人……是泉州分号的钱管事!钱管事……也失踪了!”
“八十万两?!”饶是吴敬山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天文数字,眼前也是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栽倒!这畜生!竟敢伪造印鉴!卷款潜逃!
“还有……还有!”那管事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有……有在码头上做活的苦力说,昨日傍晚,曾见一艘挂着‘王’字旗的快船,没走寻常水道,悄悄驶离泉州港,往……往南边深海去了!船上似乎……有女眷……”
往南?深海?
吴敬山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不是北逃倭国,也不是西走安南,而是向南?婆罗洲?马六甲?还是……去找那些红毛番了?!
“吴——敬——水!”三个字从吴敬山齿缝里迸出,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冰冷。
“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必将你碎尸万段!追!传令所有在外海船队,给我追!悬赏十万两白银,取吴敬水首级!”
命令如同飓风席卷而出。但吴敬山知道,茫茫大海,追捕一个蓄谋已久、熟悉海路的叛徒,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八十万两白银和亲弟的背叛,如同两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吴家的心脏,也扎进了吴敬山的心里。
他缓缓坐回椅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渐起的风声,呜咽着,如同为这吴家骤起的惊变而哀鸣。
只是吴敬山却没有想到,远遁海上的吴敬水,卷走的岂止是白银?更是点燃未来无尽祸端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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