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山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案几,目光落在儿子那张被烛火映照得忽明忽暗的脸上。
书房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既像是一场关乎家族存亡的密谋,又像是一位父亲审视着突然变得陌生的儿子。
“你可知收拢流民是何等大事?”吴敬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朝廷虽无力赈济,却也最忌民间私自聚众。若被有心人参上一本,说我吴家蓄养私兵、图谋不轨......”
“父亲明鉴。”吴桥微微倾身,手指轻点舆图上山东沿海的位置。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以招工开荒为名。山东连年大旱,流民遍地,官府巴不得有人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我们只需打点好当地官员,言明是为琼州垦荒招募劳力,绝不在内陆久留。”
他顿了顿,又指向舆图上琼州的位置:“琼州乃化外之地,瘴疠横行,朝廷向来视如鸡肋。我们在此开荒种蔗,表面上是经营糖业,实则暗中建立根基。流民到了琼州,便与中原断了联系,官府哪会关心几个流民的去向?”
吴敬山眉头紧锁,目光在舆图上逡巡。儿子的谋划确实滴水不漏,但他心中仍有顾虑:“你打算收拢多少流民?”
“首批三千。”吴桥毫不犹豫地回答,“以木匠、铁匠、船匠,泥瓦匠等手艺人优先,其次是青壮农夫。这些人到了琼州,一半开垦荒地,一半建造工坊。”
“三千?!”吴敬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如此多人,如何运送?如何安置?粮食从何而来?”
“父亲勿忧。”吴桥早有准备,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计算数字。
“我吴家现有大小海船二十七艘,其中可抽调十艘用于运送流民。每船载三百人,分三批运送。琼州沿海荒地广袤,我们先行派人搭建简易窝棚,储备粮米。至于粮食来源——”
他指向舆图指向东南亚半岛:“南洋诸国,大米一年三熟,米价便宜。况且我吴家一直都是经营南洋米。粮食虽说利薄,但看我大明近些年天灾不断,贩运粮食大有可为!所以我想请父亲慢慢将船队规模扩大。”
吴敬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也深知大明近况,扩大粮食贩运也在他计划之中,没想到儿子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烛火摇曳,映照着吴桥坚毅的侧脸。吴敬山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年,与半年前那个只知斗鸡走马的纨绔判若两人。
“工匠方面,”吴桥继续道,“儿子已命人暗中查访。各地匠人匠户,皆因近年税监横行而流离失所者众。我们可许以双倍工钱,承诺安置家小,必能招揽一批好手。
“你谋划得倒是周全。”吴敬山长叹一声,“但琼州瘴气横行,生番出没,你如何确保工坊安全?”
“儿子有三策。”吴桥伸出三根手指,“其一,选址在琼州北部临高一带,此地近海,地势较高,瘴气较轻,且有天然良港。其二,从流民中挑选精壮者,组成护卫队,由我吴家心腹统领,配以兵械。其三,多招募郎中大夫,保证民众健康。”
沉默良久,吴敬山终于缓缓点头:流民之事,为父会安排林家在山东的亲故着手。工匠招募也可同步进行。但琼州工坊建设,需你亲自督办。
“至于大员,靠近澎湖水师驻地,此事暂时只能徐徐图之。”
他目光如炬,直视吴桥:“为父可以给你半年时间。若半年内,琼州工坊能产出第一窑合格琉璃,白糖秘法初见成效,我便全力支持你开拓大员、坤甸。否则——”
“儿子明白。”吴桥郑重应下,“若半年无成,甘愿回广州,安心学习经商之道。”
“只是……”吴桥沉吟一会,还是问出心中疑惑,“父亲可否告知孩儿,二叔之事对我吴家后续经营,还有儿子的计划影响有多大?”
吴敬山稍稍皱眉,但还是回应:“你好生经营琼州,至于钱粮之事,我会去信与你外公商谈,不会影响你的计划,更不会影响吴家经营。”
“儿子知道了。”果然,吴桥心中惊叹!海贸之暴利,非常人所想,八十万两居然无法动摇吴家,可想而知吴家财富之巨。
吴敬山微微颔首,又想起一事:“不提到真腊,就说坤甸,此两地距我大明数千里之遥,语言不通,风俗迥异,坤甸为父之前花费大力,仍无起色,你如何确保稳妥?”
吴桥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父亲可记得去岁来广州的那位真腊使者?儿子与他有一面之缘,得知其国中权贵酷爱大明丝绸瓷器。”
“我已修书一封,托王家的船队带去真腊,言明吴家愿以重金购买湄公河口荒地,用于种植甘蔗,并承诺给其提供兵甲武器。”
他嘴角微扬:真腊国小民贫,王室奢靡,国库空虚。河口之地生番野人凶狠,一直无法掌控。加之暹罗正与之争战,意图吞并。此条件,必不会拒。
吴敬山接过书信,心中暗惊。儿子何时与真腊使者有了交情?又何时学会了谋划这等跨国交易?但书信字迹工整,条款清晰,显是经过深思熟虑。
“此事......”吴敬山沉吟道,“待琼州初见成效后再议不迟。其他再从长计议。”
“在琼州,儿子还要建造大型琉璃工坊!儿子之前在城外庄园,与匠人反复试验,成品已出!炼出琉璃透明无色,此物可造透明镜子和千里镜!”吴桥再次语气惊人。
“镜子?千里镜?这又是那两位教士所教?”吴敬山又是一愣, “此法,你之前在庄园找人试过了?”
“对!”吴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儿子已掌握烧制纯净透明琉璃之法,更可用秘法在琉璃背面镀银,制成清晰无比、可照须眉的银镜!而透明琉璃,亦是打造千里镜所用。此物之利,虽不如白糖,却也远超寻常琉璃!然此二物,技术同样敏感,极易招人觊觎!”
“父亲放心。”吴桥自信一笑,“只要琉璃工坊建成,第一批镜子运抵广州,必能卖出天价。儿子估算,一面三尺高的银镜,在苏杭等地,至少可售五百两。”
“五百两?”吴敬山挑眉,“寻常铜镜不过数两银子......”
“此镜非彼镜。”吴桥眼中闪着精明的光芒。
“我们将宣称此乃佛郎机皇室御用之物,全大明不超过十面。专售豪商巨贾、达官显贵,价高者得。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越显身份。”
吴敬山若有所思。儿子这番操作,深谙商道精髓。若真能造出此等奇物,倒确实是一条快速回血的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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