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赛罕娜仁知道她们之间的不和，于是拍拍曲迦音的肩膀说：“不愧是我的孩子，联姻的事不急，等骑射大会后再议。”
说到骑射大会，忽里勒台议事的某个首领突然说：“这次那达慕之后，大汗便要启帐西征了，草原也要确立继承人了。”
大汗闻言，握着酒碗的手停在空中，帐内的空气也仿佛凝滞了。
大汗没有说话，这倒并非因为谈到继承人的缘故，草原儿女并不忌讳生死，他们认为生死就如四季轮回一般自然，相信死后灵魂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贵族死后不立坟冢，而是埋骨于草原深处，纵万马踏平，令灵魂归于天地。
不过西征既然有风险，确实要在西征之前确立下一任大汗了。
大汗赛罕娜仁心里清楚，大女儿其格玛弓马娴熟，胆识过人，但她为人冲动自傲，做一个部落的首领可以，做草原的大汗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小女儿曲迦音却不同，大汗欣赏她的聪慧和沉着冷静，只可惜她骑射平平，在崇尚武力的草原里很难服众。
是以大汗才动了让她与乌恩联姻的念头，希望借助联姻为曲迦音赢得更多拥趸。
还有一个人选是大汗的义女诺敏，她骑射不错，性格也比较沉稳。
如果诺敏是自己的孩子，大汗或许也会将其列入考量，可终究隔着一层血缘。
诺敏之父为救大汗而死，大汗总想着补偿她些什么，却从未想过将汗位交到她手中。
不过部落里亦有首领属意诺敏，她也有了几分争位的底气。
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达慕骑射大会上，大会的胜利者将亲率怯薛精骑，替大汗征讨不臣部落，若能凯旋归来，很可能就是下一任大汗。
大汗明白，就算她支持曲迦音，但若各部的首领反对，她也难以力排众议。
赛罕娜仁开口道：“那达慕大会上，大家都拿出真本事！之后我们商讨继承人的事，此刻，先好好享受篝火晚会吧！”
今日正好是节日，晚上有篝火晚会。众人闻言，气氛又轻松起来。
有人嚷着要吃烤全羊，有人说马奶酒喝个够，正热闹间，曲迦音忽然开口：“晚些时候，怕是要下雨。”
其格玛的丈夫巴图尔起身去看外面的天气，随后大声说：“这么晴朗的天，哪里会下雨？”
巴图尔嘲笑她胡言乱语，而其他人则将信将疑，纷纷也去看外面的天色。
其格玛突然扬声问：“国师以为如何？”
国师敖登格日乐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很有名望，但平日轻易不发一言。
此刻他正坐在大汗身侧帐角的羊皮毡上，神情淡漠。
听闻此言，敖登格日乐略一抬眉，目光凌厉地望着其格玛，其格玛也回望过去。
众人的目光聚在国师身上，只见他仰头望天，良久方缓缓颔首，然后闭上眼睛，以萨满特有的腔调开口：“草原需要雨水，如同大地需要天神的乳汁。”
国师的回答总是这般隐晦，引人猜测，不过他似乎也认为会下雨，众人有些诧异。
因为没看到有下雨的迹象，篝火晚会便暂且按原计划进行。
此时尚早，帐内的众人吃喝一番之后，便各自散去归帐。
阿古拉凑近曲迦音，低声问：“真的会落雨么？”
“自然。”曲迦音轻笑着转过头，“你也不相信我吗？”
阿古拉立刻朗声道：“你说太阳西升东落，河水倒流，我都信你。”
曲迦音摇头笑着说：“我是颠倒天地的怪物不成？”
曲迦音吩咐侍女把帐外的东西收进毡帐，同时帐内的东西也归置好，这番举动，自然惹得其他帐篷的人不解。
篝火晚会开始之前突然下雨了！
狂风骤起，黑云压顶，暴雨如箭簇般倾泻而下，众人惊呼着四散奔逃。
其格玛一行人本来不信会下雨，早早备下烤架与酒水，此刻其格玛赶忙躲在帐篷里，看雨里的人狼狈地收拾。
有人将烤到一半的羊腿往帐里搬，有人浑身都湿透了。
混乱中，有人忍不住高声说：“天神保佑，果然下雨了！不愧是曲迦音！”
其格玛脸色很难看，虽然他们信仰神灵，但她认为曲迦音方才说下雨，是不值一提的雕虫小技，唯有过人的勇猛和精湛的骑射，才是值得夸耀的。
另一边，诺敏指挥众人有条不紊地收拢整理，有人感叹曲迦音的预言，诺敏只淡淡开口：“草原需要雨水的滋养。”
“果然下雨了。”大汗帐中，赛罕娜仁望着帐外雨帘，笑容舒展，“我这个小女儿，真的有与长生天对话的能力。
帐中有国师及几位心腹，大汗望向国师：“看来上天眷顾曲迦音，她当是天选之人。”
敖登格日乐沉吟道：“大汗所言不错，只是上天的旨意要借萨满之口传达，大汗还需平衡各部的势力。”
大汗明白国师的意思，纵是她满心偏爱曲迦音，也得让她服众才可以。
另一顶毡帐内，前来求娶的乌恩正与心腹看着外面的雨帘。
乌恩带来的聘礼远不止刚才说的那些，他的部落里还有更多的牲畜，现下他更藏着神弓与祖先传下的弯刀。
乌恩虽然口里说联姻，其实并不信任曲迦音最终可以成为大汗。
当然联姻对他也有好处，但如果曲迦音不能成为下一任大汗，他就要把神物献给未来的大汗了。
乌恩的心腹感叹：“竟真的落了雨……莫非这曲迦音，真的会是未来的大汗？”
乌恩微微昂着头，一改之前谦恭的姿态说：“我听说她自幼体弱，至今骑射仍是三流水准，且看她在那达慕上的表现吧。”
心腹忙道：“若她表现太差，当真不堪大用，也不值得求娶。”
乌恩不置可否，只轻轻一笑，目光投向帐外雨幕。
曲迦音不知道其他帐的人怎么想，在自己帐内，阿古拉和侍女正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曲迦音，还忍不住赞叹她的未卜先知。
不过曲迦音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即将开始的那达慕大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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