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鹤子之前写了倪小鱼和曲迦音两个人的八字，交给了陈鳌。
原计划是选这两个人，洪鹤子再从八字五行生克上论证一番。
现在洪鹤子已经被抓了，这个流程就省了。
陈鳌拿着八字思量一番，重新誊写了一个，去掉了曲迦音的八字。
并不是他不想要两个人都上船，主要是上次县尊来教化之后，他就发觉曲迦音鬼主意太多，不太好控制，还是只选一人稳妥一些。
之前陈鳌让林三娘在倪小鱼祈福时布置了一番，在香烛中掺了让人昏睡的香粉，并趁着他昏睡之时，在砖地上用水画出双喜字。
后来陈鳌得知了倪小鱼的祖母生病，又派林大娘送了药吊着祖母的命，此番种种，已经让倪小鱼动摇了。
陈鳌说：“洪鹤子之前已卜算天机，选好了人，我们现在就抽签和掷筊来问问海神的意思吧！”
自从进入到了海神庙中，倪小鱼就觉得自己头晕晕的。
刚才不知道谁推了他一把，他踉跄着站在了海神庙的中间，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林三娘把签筒塞到了倪小鱼的手里，引导他跪在蒲团上。
小鱼神情木然地摇动签筒，木签碰撞着签筒发出咔嗒的响声，而后一支签掉在地上。
林三娘迅速拾起签文，就着烛光念道：“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事全。”
她对着众人说：“这可是上上签啊！这说明选中者有良缘，需要择定吉日完成仪式。”
倪小鱼突然浑身无力，瘫坐在蒲团上。
陈鳌见状也不理会倪小鱼，而是对众人道：“签文已出，我们再问问海神对这桩姻缘是否满意吧！”
说完他撩袍跪在地上，从林三娘手里接过圣杯，将圣杯高高抛起。
圣杯掉在地上，众人凑过去看，正是一仰一合。
允杯！
陈鳌大声说：“海神认可了！海神认可小鱼做新郎，这是天意啊！”
村民们面面相觑，而后开始了低声议论。
如果说之前对于祭祀海神众人更多的是质疑，在抽签和圣杯询问之后，越来越多的人默认了这是海神的旨意。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签筒的签文里大部分都是事情可成的吉签，圣杯也被做了手脚，只要高高抛起，落地必成一正一反。
曲迦音走进海神庙的时候，正好到了圣杯仪式结束的时刻。
海漕会的人刻意漏掉了她，她是去找倪小鱼，从他卧床的祖母口中得知了情况，于是连忙赶来。
林三娘立刻跪下向神像磕头：“海神喜获新郎，恭喜海神得偿所愿！”
她这么一跪拜，海漕会的人带动着村民也纷纷跪拜。
只见陈阿婆有些激动地念叨：“太好了！海神不会再发怒了，海中的他们也安心了……”
赵老实也在心中感慨，以后出海安全了。
在不少人跪下的空档里，陈鳌发现了赶来的曲迦音。
风正吹起了她的碎发，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个孩子明明是个孤女，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倔强与睿智，她没有下跪，而是迎着陈鳌走进来。
曲迦音大声说：“陈会长，你答应过县尊大人不搞人祭的！”
听她这么说，有另外一个没有下跪的人也出声道：“是啊，陈会长，这……出尔反尔……欺瞒县尊，这……怕是不妥吧？”
说话的是村里的王秀才，王秀才读书明理，本就反对邪祀，加之要考取功名，更忌惮官府斥责。
陈鳌没有反驳他们，而是扶起失魂落魄的倪小鱼，满脸亲切地说：“我怎么舍得小鱼真的葬身大海呢？”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倪小鱼虽然是男孩但是长相清秀，能出一个好价钱，他是舍不得让小鱼直接送死的。
倪小鱼只觉得陈鳌钳住他的手臂似火一般，他本能地抽身出来。
陈鳌慢悠悠地说：“谁说我要活祭了？这次我们出海带上小鱼，举行个仪式，然后把小鱼的嫁衣扔进海里，再带小鱼回来。”
曲迦音咬紧了牙，她知道这下事情有点棘手了。
陈鳌说得冠冕堂皇，让质疑的人也无话可说。
可一旦进入茫茫深海，小鱼的生死不还是由他们说了算？
海漕会只要随便编一个理由，说小鱼意外落水，甚至说他主动投海，村民们能有什么意见。
之前种种迹象早已表明，海漕会一定是早就选中了倪小鱼，而后一步步引他入瓮。
曲迦音冲着倪小鱼摇头：“小鱼，你不能去！”
与此同时，陈鳌也对倪小鱼蛊惑道：“为了珠玉村，为了祖母，小鱼你愿意出海走一遭吗？我保证你不会死在海上的。”
倪小鱼刚刚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已经明白了现下几乎没有其他的路可选。
如果不去，就是与海神做对，置珠玉村的安危于不顾，海漕会也断了祖母的药；如果去了，这些问题解决了，而他们承诺……自己会是安全的。
虽然他刚才看陈鳌的眼睛，那眼神充满算计，让他极度不舒服。
倪小鱼深吸一口气，没有看曲迦音：“我去。”
曲迦音要走过去劝说倪小鱼，但被海漕会的陈大和陈二扯住胳膊。
她忍不住喊：“小鱼，他们是骗你的！”
“我要去。”倪小鱼这次看着她说，“迦音，你替我照顾好祖母吧，等我回来。”
陈鳌满意地拍拍倪小鱼的肩膀：“好孩子。”
而后陈鳌扬起头得意地看着沉默的曲迦音。
曲迦音停下挣扎，她的眼睛在烛火映照中亮得惊人。
“我也去。”她甩开陈大陈二，上前一步，“小鱼是我的朋友，不能让他一个人涉险，我同他一起上船。”
陈鳌扯住一个僵硬的微笑，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都已经把曲迦音的八字弃掉不用了，这个丫头竟然自投罗网！
陈鳌打量着曲迦音，心里盘算着，这丫头模样出挑，她的价格更胜倪小鱼。
但总觉得她琢磨着什么计谋，不过一旦上船，到了海里，还不是自己的天下。
曲迦音既然自投罗网，那就乐见其成。
陈鳌不信这么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什么巨浪来。
他缓缓点头，笑容变得柔和：“这么讲义气，我喜欢。那就和小鱼一起去‘见见’海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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