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频道里传来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窸窣声，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地下基地医疗室的寂静。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失真的信号，那声音里蕴含的、非人的恶意与数量，也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脊背发凉。
“周岭！报告情况！”顾琛的声音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嘶哑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厉色。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固定支架却将他死死禁锢在病床上，背后的伤口因这徒劳的用力而爆发出尖锐的抗议，疼得他眼前一黑，几乎咬碎牙关。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他的兄弟在外面临生死危机，而他却只能困在这张该死的病床上！
“不明生物！数量极多！从祭坛裂缝中涌出！速度很快！”周岭的声音透过夹杂着电流噪音和隐约枪声的频道传来，语速极快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它们……它们能抵抗小口径子弹！需要重火力！我们在后撤，建立阻击点！”
抵抗小口径子弹？！顾琛的心猛地沉向谷底。这绝不是普通的变异生物！“灰雀”到底在那个鬼地方养了什么？！
“批准使用所有携带的重型武器！优先保证小队安全撤离！”顾琛立刻下令，他的大脑在剧痛和焦虑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阿哲！调用最近的可控卫星资源，给我盯死那片区域！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出来了！”
“已经在做了，琛哥！图像传输有干扰，需要时间……”阿哲的声音同样焦急。
医疗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艾琳娜博士紧张地看着监测顾琛生理指标的屏幕，上面疯狂跳动的数据让她心惊肉跳。
顾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焦虑解决不了问题。他闭上眼，不再徒劳地试图起身，而是将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了那缕连接着沈清弦的细丝上。
他需要一个“眼睛”！一个能穿透距离和干扰，看清战场真相的“眼睛”！
“清弦……”他在意识中呼唤，不再是安抚，而是一种带着迫切需求的引导，“帮我……看看外面……”
他小心翼翼地、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将自己的感知顺着精神连接延伸过去。他不再满足于感受沈清弦自身的状态，而是试图去触碰、去借用沈清弦那进化后大脑所具有的、或许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掌握的——远程感知能力！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尝试。沈清弦的意识尚在沉睡，这种强行“借用”很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但顾琛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他的意识触碰到沈清弦那庞大“新系统”边缘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的、混乱的、带着强烈辐射和生命能量反应的图像与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了顾琛的意识！
不是通过卫星图片，而是某种……更直接、更本质的感知方式！仿佛沈清弦的大脑本身，就是一个超级灵敏的生物雷达和能量探测器！
顾琛“看”到了！
在一片扭曲的、带着能量干扰波纹的视野中，他“看”到了周岭小队边打边撤的模糊热成像轮廓；看到了从祭坛方向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密密麻麻的、散发着冰冷与腐蚀性能量反应的生物群！它们形态怪异，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甲壳上布满恶心粘液的昆虫，复眼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尖锐的口器开合着，前赴后继地冲击着侦察小队用重火力构筑的临时防线！
爆炸的火光不断亮起，将那些怪物的残肢炸得四处飞溅，粘稠的、带有腐蚀性的体液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白烟。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
而更让顾琛心神俱震的是，在他这奇异的感知视野中，那座废弃的祭坛本身，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的能量波动，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心跳。而在祭坛下方深处，还有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冰冷生命反应，正在缓缓苏醒！那个“心跳”声的主人！
“它们的弱点是关节连接处和复眼！能量反应集中在头部！”顾琛猛地睁开眼，不顾脑海中因过度负荷传来的阵阵刺痛，对着通讯器厉声吼道，“周岭！集中火力攻击关节和眼睛！祭坛下面还有更大的东西要出来了！不要恋战，最快速度脱离接触！”
他的指令精准而及时地传达到了战场。
频道里立刻传来周岭重复命令和队员们调整射击重点的声音。重机枪的咆哮声变得更加具有针对性，爆炸声也更加密集。怪物的冲锋势头明显一滞，它们坚硬的甲壳在精准打击关节和脆弱复眼时，不再是无敌的。
“有效！它们在后退！”频道里传来队员带着喘息和兴奋的汇报。
顾琛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的“视线”牢牢锁定着祭坛深处那个正在加速苏醒的庞大存在。那股冰冷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生命力，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阿哲！干扰祭坛区域的能量场！用最大功率，瞄准我发给你的坐标！”顾琛快速报出了一个通过感知得到的、能量波动最异常的位置坐标。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必须尝试打断那个更大怪物的苏醒进程！
“明白！正在调动资源……干扰波发射！”阿哲立刻执行。
几秒钟后，顾琛通过那奇异的感知“看到”，祭坛深处那股加速苏醒的庞大生命反应，猛地顿挫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干扰了，苏醒的速度明显放缓！
有用！
但也就在干扰生效的同一瞬间，一股极其尖锐、充满暴怒和警告意味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长矛，顺着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感知连接，猛地刺向了顾琛的意识！
是“灰雀”！他果然在监控着祭坛的一切！顾琛的远程感知和能量干扰，彻底激怒了他！
“呃啊——！”顾琛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撞在病床的支架上！鲜血瞬间从他口鼻中溢出，眼前的景象变得一片模糊，耳中充斥着尖锐的鸣响和“灰雀”那充满杀意的、无声的咆哮！
“顾总！”
“顾先生！”
艾琳娜和周岭（通过频道）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顾琛的意识在无边剧痛和对方隔空精神碾压的双重折磨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他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用尽最后的力量，切断了那危险的远程感知连接，并将自身意识蜷缩起来，如同进入假死状态，躲避着“灰雀”那暴怒的搜寻。
医疗室内乱成一团，艾琳娜博士和医护人员紧急上前处理顾琛再次恶化的伤势。
频道里，周岭小队趁着怪物被精准打击和祭坛深处苏醒被打断的时机，终于成功脱离了接触，带着伤员和收集到的有限数据，全速朝着基地返回。
危机暂时解除。
但医疗床上，顾琛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
他“看”到了祭坛的部分真相，也彻底暴露在了“灰雀”的“眼前”。
下一次，就不会只是隔空的精神冲击了。
而在他身旁，一直沉睡的沈清弦，那平静的眉宇间，几不可察地蹙起了一道极浅的褶皱，仿佛在梦中，也感应到了那来自远方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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