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一道从倒扣手机底部缝隙里透出的幽光，像一只突然睁开的、冰冷的眼睛。
林薇的手僵在半空，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扭头看向陈默——他依然保持着沉睡的姿势，呼吸平稳绵长，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这平稳的呼吸，这深沉的睡眠，连同这看似随意放置的手机，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在测试她，或者说，他在享受这种猫鼠游戏带来的控制感。他甚至懒得完全掩饰，就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而我，正看着你。
一种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取代了恐惧，烧得她指尖发烫。她迅速收回手，仿佛那手机是烧红的烙铁。她一言不发，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他，用力闭上眼睛。
她能感觉到，那一道幽光，在她躺下后几秒钟，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卧室重新陷入彻底的黑暗和死寂。
但她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远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陈默表现得一如既往，仿佛昨夜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他甚至体贴地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黑眼圈好像淡了些。
林薇用尽全部演技，才维持住脸上的平静，甚至挤出一丝微笑：“还好，可能习惯了。”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陈默的警惕心已经提到最高，直接调查他无异于自投罗网。她必须改变策略，从他身边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可能被他忽略的角落入手。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书房。
那个她最初发现违和感的地方。
陈默的书房整洁得令人发指，但并不意味着没有秘密，只是隐藏得更深。她需要一个合理的、不会引起他怀疑的理由长时间待在里面。
机会很快来了。她接的一个插画项目，需要绘制一系列具有“复古科技感”的背景。她以“寻找灵感、参考排版和结构”为由，向陈默提出想在他书房找几本他收藏的早期科技杂志和产品图册。
陈默正在系领带，闻言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当然可以。我的书就是你的书，随便看。”他甚至主动告诉她哪些书柜放着这类资料。
他的爽快反而让林薇心里一沉。这要么说明那些地方干净得没有任何问题，要么就意味着他自信她绝对找不到任何东西。
她道了谢，在他出门后，立刻走进了书房。
她先按照他说的，搬下几本厚重的旧杂志，摊在书桌上，假装认真翻阅，铅笔在一旁的速写本上写写画画，弄出些动静。
大约过了半小时，估摸着他应该已经到公司并开始忙碌，她才停下笔，目光开始真正地、仔细地扫描这个房间。
她避开那些明显的储物区域，转而关注那些“无用”的角落——书架顶层与天花板之间的缝隙、家具背后与墙面的死角、装饰品底部……任何可能积灰、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她甚至蹲下身，用手指抹过踢脚线上方的灰尘厚度，判断哪些地方是常年未曾被触碰过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一无所获。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目光被书桌最下方、那个带滚轮的矮柜吸引了。那个矮柜通常被用来放一些废纸和旧报纸，塞得很满，滚轮因此几乎被卡死，看起来很久没有被拉出来过。
她费力地挪开书桌前的椅子，蹲下身，双手扣住矮柜的把手，用力往外拉。
滚轮发出干涩的“吱呀”声，抵抗着，最终还是被拖了出来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果然塞满了各种过期的报表、草稿和旧新闻报纸。她耐着性子，一份一份地往外拿，仔细检查着柜子的内部。
当矮柜几乎被清空时，她的动作停住了。
在柜子最深处、紧贴着墙壁的角落，躺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磨砂表面的移动硬盘。它上面覆盖着一层薄灰，显然被遗忘在这里很久了，甚至可能是在陈默搬进来之前，就被前主人或粗心的搬运工遗落在此。
心脏开始狂跳。
一个不属于陈默的东西？
一个被他极度有序的世界遗漏的、来自混沌过去的异物？
林薇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硬盘。它很轻，接口是常见的USb type-A。上面没有任何品牌标识，只有一个用白色油性笔写着的、已经有些模糊的标签：「b-37」。
b-37？像是一个编号。
她迅速将清出来的废纸重新塞回矮柜，费力地将其推回原处，尽量恢复原样。然后她拿着那块硬盘，冲回自己的画室，反锁了门。
她将硬盘连接到自己平时用来修图的笔记本电脑上。
电脑识别硬件的声音响起，弹出了盘符窗口。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双击打开。
硬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同样简单：「Log_Archive」。
她点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十个按日期命名的txt文本文件，时间跨度大约是五六年前。
她随手点开最近的一个文件。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毫无感情色彩的记录文字：
「日期：2017.08.13」
「Subject: b-37」
「phase: 2 observation」
「Note: 生理指标稳定，认知测试反馈率提升3.2%，但夜间β波仍有异常峰值。建议增加环境暗示强度，观察服从性变化。另：A-14样本出现排异反应，提前终止。数据已归档。」
林薇的手指冰凉，呼吸变得急促。她快速滑动页面，点开另一个更早的文件。
「日期：2016.11.05」
「Subject: b-37」
「phase: 1 Acclimation」
「Note: 植入体接口初步稳定，开始基础指令反馈测试。目标对特定频率声波表现出显着应激反应，可作为负面强化备选方案。记忆擦除程序运行良好，未发现回溯迹象。」
这些冰冷的文字，记录着某个被称为“b-37”的“Subject”（主体\/对象）的观察和测试过程！植入体？记忆擦除？认知测试？
这听起来根本不像科技公司的研发记录，更像某种……非人道的、禁忌的人体实验！
陈默和这个有关？这个硬盘是他遗落的？还是……别人留下的？那个“b-37”是谁？
巨大的信息量和背后的恐怖含义让林薇头晕目眩。她颤抖着手，想要复制这些文件——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黑了！
不是断电，不是系统崩溃，而是像被人远程切断了信号一样，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与此同时，画室的门锁，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
那是电子锁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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