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一夜未眠。黑袍人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冰冷的笑意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对方显然察觉了他们的窥探，却没有揭穿，这比直接动手更令人不安。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暗示着对方有着绝对的掌控力，而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监视之下。鸿蒙剑在匣中偶尔传来微弱的悸动，仿佛也在不安。
天刚蒙蒙亮，林子渊便起身。他不能再被动等待。对方已经开始行动，清理门户的刀或许下一刻就会落下。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想起剑无痕。昨夜三位长老中并未见到剑无痕的师尊，但剑宗内部盘根错节，谁又能保证绝对清白？或许剑无痕能知道些什么，或者，他也可能成为目标。
林子渊整理了一下道袍，决定以探讨剑法为借口，去拜访剑无痕。他刚走出小院，就遇见匆匆赶来的张萌萌。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也没休息好。
“你也感觉到了？”张萌萌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巡逻的弟子更多了，而且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
林子渊点点头。“我去找剑无痕师兄。”
“我跟你一起去。”
剑无痕的居所位于弟子居住区较为僻静的一角。越是靠近，越能感到一种不寻常的寂静。附近几个院落都空无一人，仿佛被刻意清空了。
院门虚掩着。林子渊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推开院门。
院内一片狼藉。石桌翻倒在地，摔成几块。晾晒的草药被践踏得混入泥土，花盆碎片随处可见。屋门洞开，里面的情形更加混乱。桌椅倾倒，书籍、玉简散落一地，衣柜抽屉都被拉开，内容物被胡乱抛出，仿佛遭了劫匪。
“这……”张萌萌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惊。
林子渊面色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现场。这绝非寻常的失窃，而是一场有针对性的、匆忙的搜查。对方在找东西。
内室传来细微的响动。林子渊示意张萌萌戒备，自己缓步靠近，手按在了剑匣上。
内室同样混乱。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站在翻倒的床榻边，正是剑无痕。他挺拔的背影此刻显得有些僵硬，低着头，手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剑师兄？”张萌萌试探着叫了一声。
剑无痕猛地转过身。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有血丝，紧抿的嘴唇透出压抑的怒火。他的目光扫过林子渊和张萌萌，没有惊讶，只有深深的疲惫和警惕。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沙哑。
“这里怎么回事？”林子渊问，同时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如你所见。”剑无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在我被戒律堂叫去问话的短短一个时辰里，有人光顾了我的寒舍。翻得可真彻底。”
“问话？问什么？”张萌萌急忙问。
“询问昨夜的行踪，尤其是后山附近是否发现异常。”剑无痕冷笑，“盘问得极其仔细，时间、地点、所见所闻，反复核对。看来，有人不想我们昨夜‘看到’的事情被任何人知道。”
林子渊的心沉了下去。清洗已经开始，而且速度极快。对方利用宗门规则，先调开剑无痕，再派人搜查他的住处。这是在寻找可能存在的证据，或者， simply 是一种警告和威慑。
“他们在找什么？”林子渊盯着剑无痕紧握的手。
剑无痕沉默了一下，摊开手掌。他掌心躺着半块玉珏。玉质温润，却从中断裂，断口参差不齐。更触目惊心的是，那半块玉珏上沾染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甚至能看出部分凝固的血迹曾经流淌的痕迹。
“这是……”张萌萌瞳孔一缩。
“刘长老的贴身玉珏。”剑无痕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他常年佩戴，从未离身。今早，有人在后山僻静处发现了他的……遗体。官方说法是练功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亡。而这半块玉珏，就掉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林子渊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一位长老，一夜之间莫名陨落，贴身信物却出现在被搜查的弟子房中。这栽赃陷害的手段并不高明，却足够狠毒有效。这染血的玉珏无声地宣告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反对者，哪怕是长老，也会被毫不犹豫地清除。
“他们是在杀鸡儆猴。”林子渊缓缓道，“也是在试探。把这东西放在你这里，要么是认定你与此有关，要么就是警告你闭嘴。”
剑无痕握紧玉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刘长老性情刚直，平日就对宗内一些趋炎附势之举多有微词。我早该想到……”他话中带着自责。
“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林子渊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对方已经撕破脸了。从昨夜禁地会面，到刘长老身亡，再到你被搜查栽赃，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时间内。说明他们准备充分，而且行动力极强。我们没时间犹豫了。”
剑无痕和张萌萌都看向他。
“你打算怎么做？”剑无痕问。
“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林子渊目光扫过狼藉的屋子，最后落在那半块染血玉珏上，“他们想清理知情者，想得到鸿蒙剑。我们偏不能让他们如愿。既然暗流已经涌到明面，那就把这潭水彻底搅浑。”
他看向剑无痕：“师兄，这玉珏，或许能成为指证他们的证据，但也可能是个催命符。你打算如何处理？”
剑无痕没有丝毫犹豫，将玉珏紧紧攥回手心。“刘长老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这东西，我保定了。”
“好。”林子渊点头，“那我们就主动出击。他们不是想找鸿蒙剑吗？不是想控制我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就给他们机会。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清理谁。”
张萌萌看着林子渊，此刻的他身上再无平日的沙跳脱线，一种沉稳而锐利的气势自然流露，让她下意识地选择相信。“需要我们做什么？”
“首先，弄清楚哪些人还值得信任。剑师兄，你在宗内日久，哪位长老最可能保持中立，甚至暗中反对现任宗主的某些政策？”林子渊迅速问道。
剑无痕沉吟片刻：“掌管经阁的徐长老，常年闭关，很少参与宗门事务，但为人正派。还有戒律堂的副掌司孙长老，据说与李长老（任务堂那位）私交甚笃，或许……”
他的话被一阵突然传来的嘈杂脚步声打断。声音来自院外，迅速靠近，听起来人数不少。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这么快？”张萌萌惊道。
剑无痕迅速将染血玉珏收入怀中，低声道：“从后窗走，快！”
林子渊却按住他的手臂。“来不及了。而且，一跑就更说不清。”他深吸一口气，反而向着屋外走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唱哪出戏。”
院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一群身穿戒律堂服饰的弟子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两名面色冷峻的中年执事。他们一进院，看到院内的狼藉和从屋内走出的三人，尤其是脸色难看的剑无痕，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和厉色。
“剑无痕！”一名执事冷喝道，“奉长老会令，你涉嫌与刘长老遇害一事有关，立刻跟我们回戒律堂接受调查！”他的目光扫过林子渊和张萌萌，“二位，也请一同前往，说明情况。”
林子渊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那群来势汹汹的戒律堂弟子。主动出击的第一步，看来要比预想中更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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