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回到成仙观旧址，简单休整了三日。剑无痕那句“演武场见”像根刺扎在心里。他清楚这不是普通的邀约，而是一场鸿门宴。
第三日清晨，他准时出现在剑宗演武场。宽阔的场地由青石板铺就，四周立着十八根刻满剑诀的石柱。场地中央，一座巨大的剑阵正在运转，无数道剑气在其中流转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嗡鸣。
剑无痕早已等候在此。他今日换上了一身正式的剑宗服饰，玄色长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几位白发苍苍的长老站在他身侧，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林子渊身上时带着审视的重量。
“鸿青真人果然守时。”剑无痕迎上前来，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这几位是我剑宗的执事长老。”
林子渊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他能感觉到长老们正在用灵识探查他的修为，好在渡劫期的境界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
“听闻真人在剑冢中有所奇遇，获得了失传已久的剑尊传承。”一位面容清癯的长老开口，他的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不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林子渊心中警铃大作。他握紧手中的鸿蒙剑，剑鞘内的剑身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场中剑阵的召唤。
“晚辈确实在剑冢中有些收获，但是否剑尊传承，尚不敢断言。”林子渊谨慎地回答。他注意到剑阵的运转似乎有些异常，几道剑气偏离了既定轨迹，在阵眼处纠缠碰撞。
剑无痕向前一步：“真人不必过谦。剑尊传承事关重大，若真人所获确为剑尊真传，对我剑宗而言亦是幸事。”他抬手示意演武场中央的剑阵，“此阵名为‘试剑阵’，能感应剑意本源。真人只需入阵演示一二，真假立判。”
林子渊看向那座轰鸣运转的剑阵。阵眼中的剑气碰撞得越发激烈，隐约形成一个漩涡。这绝非正常的试剑阵该有的景象。
他深吸一口气。若是不演示，反倒显得心中有鬼；若是演示，鸿蒙剑意与这异常剑阵会产生什么反应，他完全无法预料。
“既然诸位前辈想看看，晚辈献丑了。”林子渊最终做出了决定。他缓步走向剑阵，在阵缘停下。
鸿蒙剑出鞘的瞬间，整个演武场的剑气都为之一滞。古朴的剑身上流转着淡淡的光华，那是一种与在场所有剑气都截然不同的意境。
几位长老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位微微点头。
林子渊挥剑起势。他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剑招，只是最简单的劈、刺、撩、扫。但每一式都带着鸿蒙剑特有的意境，那是一种包容万物又超脱其上的道韵。
剑阵开始剧烈反应。原本紊乱的剑气突然变得有序，围绕着林子渊旋转起来。阵眼中的漩涡不断扩大，隐约显露出一道暗色的裂隙。
“停手！”一位长老突然喝道。
但已经晚了。鸿蒙剑意与剑阵产生了共鸣，那道裂隙中猛地探出一只由黑影凝聚而成的手，直抓向林子渊的面门。
林子渊后撤半步，鸿蒙剑横削而过。黑影触到剑锋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嘶鸣，缩回裂隙之中。
剑无痕和几位长老同时出手。数道凌厉的剑气射向裂隙，将其强行闭合。剑阵渐渐恢复平稳，但那道裂隙留下的气息却久久不散。
演武场上一片寂静。长老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来剑阵需要检修了。”最先开口的那位清癯长老缓缓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其他长老纷纷附和，很快便告辞离去。只有剑无痕还留在原地，他的目光落在鸿蒙剑上，神情复杂。
“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让你保密了？”剑无痕走近几步，声音压得很低，“剑宗内部确实出了问题。这座试剑阵本该由三位长老共同操控，但刚才只有两位在场。”
林子渊收剑归鞘：“那道裂隙是什么？”
“不清楚。但最近剑宗内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剑无痕的视线扫过空荡荡的演武场，“你刚才施展的，确实是剑尊传承。”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林子渊没有否认：“在剑冢最深处，我见到了天玄剑尊留下的一缕残念。”
剑无痕的呼吸微微一滞：“剑尊可曾留下什么话？”
“他说剑宗内部有蛀虫，让我小心。”林子渊直视剑无痕的眼睛，“你还想知道什么？”
剑无痕沉默良久，最终摇了摇头：“今天就到这里吧。记住，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今天看到的事情，包括那道裂隙。”
他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三日后子时，后山剑碑林见。”
林子渊目送他离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鸿蒙剑的剑柄。剑鞘依然微微发烫，仿佛在为什么事情而不安。
他走出演武场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那身影有几分熟悉，但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林子渊没有追赶，只是暗自记下了那个方向。看来剑宗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回到成仙观旧址时，天色已近黄昏。林子渊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取出鸿蒙剑仔细端详。剑身上的纹路在夕阳下泛着淡淡金光，那些古老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
他突然想起剑冢中天玄剑尊残念的最后几句话：“剑宗之心已腐，唯有破而后立。”当时他不甚理解，现在却隐约明白了什么。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子渊迅速收剑起身，只见张萌萌提着食盒站在院门口。
“听说你今天去演武场了？”她走进院子，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林子渊笑了笑：“只是演示了几招剑法而已。”
张萌萌打量着他的神色：“几位长老没有为难你？”
“他们很客气。”林子渊避重就轻，“倒是剑阵出了点小问题。”
张萌萌的眉头蹙了起来：“又是剑阵？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了。”她压低声音，“派中都在传言，说是护山大阵出了问题，但长老们始终不肯正面回应。”
林子渊心中一动：“你知道具体是哪些剑阵出过问题吗？”
“演武场的试剑阵，藏经阁的护法阵，还有后山的禁制阵。”张萌萌数着，“都是最近一个月内陆续出现异常的。”
这些地方都是剑宗的要害所在。林子渊不禁想起天玄剑尊的警告，以及剑无痕那讳莫如深的态度。
“你在想什么？”张萌萌注意到他的走神。
“只是在想，这些阵法同时出问题，未免太过巧合。”林子渊斟酌着用词。
张萌萌叹了口气：“其实不止阵法。最近有好几位师兄师姐闭关出来后，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剑无痕师兄也是其中之一，他从前虽然冷淡，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这样难以捉摸。”
林子渊想起在剑冢中剑无痕那复杂的神情，以及今日在演武场上他最后的邀约。
“三日后子时，剑无痕约我在剑碑林见面。”林子渊决定告诉张萌萌这件事。
张萌萌的瞳孔微微收缩：“剑碑林是禁地，寻常弟子不得入内。他为何要约你在那里见面？”
“他说有些事需要私下谈。”林子渊没有提及裂隙和剑尊传承的事。
张萌萌沉吟片刻：“你若决定去，我陪你一起。”
林子渊刚要拒绝，她却抢先开口：“别说不。剑碑林那种地方，多个人多个照应。况且...”她顿了顿，“我对剑无痕师兄最近的变化也很在意。”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夜色渐渐笼罩了小院。张萌萌留下的食盒还散发着温热，但两人都已经没了胃口。
三日后子时的剑碑林之约，像一片阴云笼罩在心头。林子渊摩挲着鸿蒙剑的剑柄，感受着其中流转的剑意。
这把剑曾经属于天玄剑尊，如今选择了他。而剑宗内部的暗流涌动，似乎都与这份传承有关。
他望向剑宗主峰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压抑感。
鸿蒙剑在鞘中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他心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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