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叔的电话刚撂下不到二十分钟，裁缝店的门就被地一声推开了。
风铃被撞得疯狂摇晃，冷风裹挟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灌进来，苏寒一抬头，就见秦经理像一阵旋风似的卷进店里，呢子大衣的衣摆还飘在半空，高跟鞋踩得地板直响。
图呢？！她劈头就问，眼睛亮得像两盏探照灯，手指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空中虚抓，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图纸从空气中揪出来。
姜叔笑得见牙不见眼，慢悠悠地指了指裁衣台：那儿呢，您——
他话还没说完，秦经理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差点带翻了一把椅子。
——然后，她的表情凝固了。
秦经理的视线刚落在第一张红梅傲雪上，她的瞳孔就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她的手指悬在图纸上方，微微发抖，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在阳光下像几滴血珠，晃得人眼花。
这……她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她猛地抓起图纸，凑到眼前，鼻尖几乎贴上纸面。
这梅枝……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尖锐，谁家梅花敢这么画？！枝干斜跨对襟，花瓣还他妈不对称？！
苏寒心里一紧，以为她要发火，却见秦经理的手指死死捏着图纸边缘，指节都泛白了，眼神却像是饿狼看见了肉，亮得吓人。
这根本不是设计……她喃喃道，这是造反！
当秦经理看到黄金小神童兰花时，她的语言功能彻底紊乱了。
这兰花——等等，这叶子——不对，这渐变——她的手指在图纸上疯狂比划，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你让兰花藏叶子里？还只露半边？你知不知道现在市面上的兰花刺绣都是整朵糊上去的？！
她猛地抬头瞪向苏寒，眼神像是要活吃了她：你故意的？！
苏寒还没来得及回答，秦经理已经地抽出第三张青竹凌云，结果刚瞥了一眼就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两支竹子？！就两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别人家的竹纹都是密密麻麻排满整件衣服，你居然就画两支？！还他妈一高一低？！
她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一把拍在裁衣台上：这竹子会呼吸！你信不信？我他妈都能听见风吹竹叶的声儿！
当凤凰振羽菊出现在眼前时，秦经理彻底疯了。
她抓起图纸的瞬间，手腕一抖，差点把纸撕了。
这花瓣——这花瓣是活的吧？！她的指尖沿着菊花卷曲的线条疯狂游走，声音已经开始破音，一层、两层、三层……这得用多少种绣线？！这得请多少绣娘？！这得——
她突然哽住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
苏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秦经理发现了领口内侧那个小小的三叶草商标。
你还藏惊喜？！秦经理的声音已经扭曲成了尖叫，这么小的商标你还要绣三叶草？！谁看得见啊？！
她猛地转向苏寒，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这丫头——你这丫头是妖怪吧？！
秦经理突然松开苏寒，开始在裁缝店里暴走。
她像头困兽似的在狭小的空间里转圈，高跟鞋踩得地板几乎要裂开，手里还死死攥着四张图纸，时不时举到眼前再看一眼，然后发出一种介于呻吟和咆哮之间的声音。
老姜！她突然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缝纫机，这四件衣服——不，这四件艺术品——我们厂全包了！机器随便用！绣娘随便挑！我要最好的丝绸！最贵的丝线！
她猛地转向苏寒，眼神炽热得像要喷火：丫头，开个价！这设计我买断！
姜叔赶紧插进来：秦经理，这设计是小寒的——
我知道！秦经理直接打断他，一把从包里掏出支票本，写了个数字，地拍在桌上：五千！现付！
苏寒看着那个数字，眼皮跳了跳——1993年的五千块，相当于普通工人五年的工资。
秦经理见她沉默，以为嫌少，立刻又写了一张：八千！外加每件衣服销售额的5%提成！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寒，呼吸粗重得像刚跑完马拉松，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支票本的边缘，已经抠出了一道白痕。
姜叔倒吸一口冷气，苏寒却轻轻摇了摇头。
秦经理，她平静地说，这些衣服，我想先做给我奶奶穿。
秦经理的表情瞬间裂了。
空气凝固了三秒。
突然，秦经理地合上支票本，仰天大笑：好！好！先给你奶奶做！
她一把揽住苏寒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提起来：但你必须答应我——等你奶奶穿过后，这批设计得交给我量产！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恐怖，凑近苏寒耳边，用恶魔低语般的声音说：
我要让全国的女人，都为这几件衣服发疯。
窗外，不知谁家的孩子点燃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中，苏寒看着秦经理近乎癫狂的表情，突然意识到——
她的唐装，可能要掀起一场风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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