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冥剑的寒芒尚未褪去，夜澜的手已经贴上了幽瞳的胸口。她身体滚烫又冰凉，像被火焰灼烧过的寒铁，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银发从指尖滑落，灰败如枯草，三尾蜷缩成一团模糊的光茧，正一寸寸封死自己。
“别闭上。”夜澜低声道，掌心血痕未干，顺着指缝滴在她额前，画出一道逆向符纹。光茧微微震颤，裂开一丝缝隙，透出一点残存的温热。
雷嗔怒吼着甩出半截骨鞭，电弧劈在逼近的血雾上，炸开一片焦黑痕迹。可那雾气像是活物，被撕裂后立刻蠕动愈合，无数细小触手探出，缠上他的手臂。他咬牙抽回手，皮肤已泛起暗紫色斑痕。
“撑不住了！”铁无锋单膝跪地，最后一柄重锤轰然碎裂，熔岩葫芦彻底冷却，只剩一层灰烬覆盖表面。他抬起机械义眼，红光闪烁两下，随即熄灭。
白枭靠在断裂的飞舟残骸边，青铜面具裂痕蔓延至鼻梁，嘴里渗出血丝。他用尽力气抬起头，声音沙哑：“夜澜……快！第九层！现在还能逆转！”
玄尘子站在高台之上，苍冥剑垂地，沥青般的黑液缓缓流淌。他看着夜澜，眼神复杂，像是看着一个注定走向毁灭的继承者。
“你母亲也是这样。”他忽然开口，“为了护住那枚耳坠，硬生生把月神血脉燃到枯竭。”
夜澜没理他。他闭上眼，幻天塔第六层开启，天机之力如丝线般探入幽瞳经脉。画面在他识海中浮现——她的本源精血正在溃散，混沌如同藤蔓，沿着灵脉一路侵蚀，所过之处生机断绝。
唯有纯净的月神之力，才能压住这股腐化。
他睁开眼，右脸的冰纹面具残片突然发烫，皮肤下浮现出银色纹路，顺着脖颈往心脏蔓延。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一次动用月神血脉，都会加速混沌同化。可此刻，他已经顾不得了。
深吸一口气，夜澜将双生灵脉中的冰雷之力尽数压制，转而引导沉睡在血脉深处的银辉之流。那是来自母亲的馈赠，是月神坐骑世代守护的力量源头。
“既然要疯一次，那就疯到底。”
他低喝一声，背后猛然浮现出一道半透明虚影——女子长发披肩，手持弯月轮，眸光清冷如霜。月神结界瞬间展开，银辉洒落，形成穹顶屏障，将血雾与触手尽数逼退数丈。
雷嗔喘着粗气退到他身后，手臂上的腐蚀斑仍在扩散。铁无锋瘫坐在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白枭的指尖还在敲击地面，节奏缓慢却坚定，传递着幽瞳的生命频率——极弱，但未断。
“你是在加速自己的灭亡。”玄尘子冷笑，“你以为这是救她？不，你是在把她拖进更深的轮回。”
夜澜低头看着怀中的光茧，声音平静：“你说我逃不出宿命，可你忘了，我已经看过十七次死亡。”
他伸手抚过幽瞳的脸颊，那一瞬间，记忆翻涌——初见时她是颗黢黑的蛋，壳上刻满月文；破壳那夜，她第一句话是“我等你很久了”；第一次蜕皮，她偷偷藏起他掉落的发丝，编成护身符……
他曾以为她是灵宠，是战力，是复仇路上的助力。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她是唯一一个从未背叛过他的人。
“你说塔是为了复仇而生？”夜澜缓缓站直身体，将幽瞳轻轻抱稳，“可它真正要斩断的，从来不是仇，是轮回。”
话音落下，他没有抬头望向玄尘子，也没有调动第九层力量攻敌。而是将右手覆在幻天塔虚影之上，缓缓将其按向幽瞳心口。
光茧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银色符纹自接触点扩散，沿着茧身流转，竟开始逆转封印过程。一丝微弱的呼吸重新出现，虽浅，却真实。
玄尘子瞳孔骤缩：“你做什么？！那是创世之力的容器，不是疗伤工具！”
“你说错了。”夜澜低声回应，“它从来就不是武器。”
白枭嘴角溢血，却笑了：“原来如此……难怪初代守护者要把钥匙交给夜家……他们早知道，能终结这一切的，不是一个强者，而是一个愿意为同伴停下脚步的人。”
雷嗔靠着残舟，艰难地举起半截骨鞭，电弧微弱闪烁：“少主……我还撑得住……再来一波也行……”
铁无锋闭着眼，喉咙里挤出一句：“我的锤子坏了……但人还没死。”
夜澜感受到掌下的心跳，极其微弱，但一下，又一下。他知道这道光撑不了太久，血雾已经开始重新聚拢，祭坛震动频率加快，新的攻击随时会来。
可他不急了。
有些事，比赢更重要。
他低头，对着光茧轻语：“等你醒来，我请你吃糖莲子。你说你喜欢那个味道，我记得。”
风穿过祭坛，吹动他的衣摆。墨色长袍边缘自动延伸，化作阵图纹路，在地面悄然勾勒出古老的防御法阵。这是幻天塔第五层炼器阁的衍生技，由铁无锋改良后植入衣料——哪怕资源耗尽，也能靠灵力激活最后一道防线。
玄尘子握紧苍冥剑，左脸黑脉剧烈跳动，右眼却流下一滴血泪。
“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改变结局？”
夜澜抬起头，目光如刀：“我不知道能不能改写命运。我只知道，这一世，我不想再看着她在眼前消散。”
他松开手，幻天塔虚影并未收回，而是悬浮在幽瞳心口上方，持续释放温和银光，维系着那一线生机。
血雾再次逼近，触手如潮水般涌动。雷嗔撑起身子，骨鞭末端迸出最后一点电火花。铁无锋用肘撑地，试图爬向某块残铁。白枭的琴弦早已断裂，但他仍抬起手指，在虚空划出音符轨迹。
玄尘子举剑，剑尖指向夜澜眉心。
“那就让我看看，这份执念，能撑多久。”
夜澜一手抱着光茧，一手抬起，掌心凝聚出一缕冰雷交织的微光。不多，不够杀敌，只够挡下第一击。
他没动，也没退。
风停了。
血雾凝滞在半空。
远处，九座祭坛同时发出低沉嗡鸣，像是某种古老仪式即将启动的前兆。
夜澜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一滴血，从他指尖滑落，砸在光茧表面，晕开一朵细小的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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