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御嬷嬷从二楼下来,脸上的谄媚还没褪去,脚步却已轻快了不少,直奔钟媚母女所在的房间。
一推开门,见仆妇们正守在一旁,钟媚母女穿着刺目的红绸衣,端坐在梳妆台前,脸色苍白如纸,尤其是钟媚,眼底还凝着未干的泪痕。
“撤了!都给我撤了!”奉御嬷嬷扬声呵斥,挥挥手让仆妇们退下,语气里没了半分先前的刻薄,反倒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络。
钟媚和崔玉皆是一愣,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何意。
奉御嬷嬷走上前,绕着两人打量了一圈,脸上堆起笑:“你们娘俩可真是好运气!有大人物看上,特意让我们好生照料,以后啊,你们就在教坊司安心住着,想住多久都行,没人再敢逼着你们挂红。”
奉御嬷嬷看向钟媚,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又掺着点讨好:“钟姑娘,你也是!
有这般硬实的关系,怎么不早说出来?你看现在闹了一个多大误会,真是误事。”
钟媚浑身一震,指尖猛地攥紧了衣襟,心头翻涌着狂喜与难以置信——大人物?
没有什么大人物呀!有大人物家豪还能斩监侯。
要说大人物也就只有一个崔秀的夫君,可是那小侯爷远在扬州,能够影响到京师吗?而且崔秀也是匆匆入的府,能有这么大力量。
不过总算是安稳了,不用再挂红了,被困在教坊司,钟媚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继续等待!
奉御嬷嬷也不管这些了,笑着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钟媚紧绷的脊背骤然垮塌,积攒了数日的恐惧、屈辱与劫后余生的狂喜,尽数化作崩溃的泪水汹涌而出。
钟媚一把扯过身上的红绸衣,那曾象征着屈辱与毁灭的料子,此刻在手中如同仇敌,被狠狠撕扯、揉搓。
“撕拉——”刺耳的裂帛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鲜红的绸缎碎片纷飞,落在地上、梳妆台上。
崔玉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却见钟媚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砸在破碎的布料上。
“娘亲……”崔玉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钟媚猛地转身,一把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崔玉揉进自己的骨血。积压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伏在女儿肩头,放声痛哭,哭声里满是绝望后的庆幸、委屈与后怕:“玉儿,我们安全了……再也不用穿这衣服,再也不用去挂红了……”
崔玉似懂非懂,却能感受到母亲心中的悲苦,小手轻轻拍着钟媚的后背,跟着抽噎起来。母女俩相拥而泣,地上破碎的红绸衣静静躺着,像是被彻底斩断的噩梦。
过了几天之后,崔家钰不顾崔秀反对,强硬的通过了,崔家豪是罪犯,能入祖坟已经是恩情了,风光大葬是不可能的,草草的将崔家豪葬入崔家祖坟。
崔家钰想要试探张锐轩的态度,这个崔秀对张锐轩的影响到底有多深。
张锐轩也没有干预,作为一个现代人,张锐轩觉得人都死了,厚葬不厚葬的无所谓,都是黄土一堆。
崔家豪下葬之后,崔家钰松了一口气,看来小侯爷张锐轩也不是很在意崔家大房。
不过很快京师传来消息,钟氏母女被一个神秘人保了,没有挂红。
挂红是教坊司娼妓接客的一个标志,会在房间门外挂一盏红灯笼,表示里面有男人,不要乱闯。
整个接客的区域就是红灯区,当然还有那些家里给了供奉的就不用住红灯区,另外居住。
仅接着辽东也传来消息,崔文山被一个都指挥佥事看中了,收作了亲兵,辽东的响马不敢动手。
夜色如墨,泼洒在崔家后院的青石板上,崔家钰独自坐在石桌旁,面前摆着一壶冷酒、两碟小菜,却没动筷子,只是攥着酒壶,仰头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喉间发紧,眼底却泛起一丝烦躁的红。
崔家钰原以为崔家豪一死,大房便彻底垮了——钟媚母女困在教坊司,迟早逃不过挂红的屈辱;崔文山流落在辽东,自己只要用点手段,大侄子多半要折在响马手里。
可京师和辽东接连传来的消息,像两记闷拳,狠狠砸在崔家钰心上。
“神秘人?都指挥佥事?”崔家钰冷笑一声,将酒壶重重顿在桌上,酒液溅出,打湿了桌面。
崔家钰怎么也想不通,早已失势的大房,为何还能像野草一样的疯长。
崔家钰原以为张锐轩对崔家的事漠不关心,可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出手。难道自己之前的试探,都看走了眼?崔家钰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心头的不安像潮水般涌来——这盘棋,似乎早已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崔家钰裹紧了衣襟,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宅院轮廓,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崔家钰精心谋划的一切,难道要功亏一篑?那盏本该挂在教坊司的红灯笼,为何迟迟没有亮起?崔文山又凭什么能在辽东站稳脚跟?无数个疑问盘旋在心头,让崔家钰越喝越闷,越想越躁。
就在这个时候,温柔走了进来说道:“夫君,别喝了大伯的头七还没有过呢?主意一下影响。”
“崔家豪,崔家豪,崔家豪都死了,他只是一个罪犯,为什么你们都向着他!”崔家钰醉眼迷离的将温柔扑倒在地上。
青石地面的凉意透过裙摆渗进来,温柔惊得浑身一颤,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崔家钰死死按住肩头。
崔家钰满身酒气,眼神浑浊又凶狠,平日里的体面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怒火与不安烧红的偏执。崔家钰对着温柔亲了上了,温柔伸手捂住崔家钰的嘴,不让亲。
崔家钰声音沙哑的说道:“连你也要向着大房吗?”
温柔浑身一僵,缓缓放开崔家钰,闭上眼睛,崔家钰亲了上去,这一刻崔家钰什么都不想,只想要发泄一番,一时之间院里钗环乱飞。
过了好一会儿,崔家钰清醒过来,看到温柔眼角的泪痕,痛哭流涕说道:“温柔,我不是故意的,我改,下次不会了。”
温柔默默捡起地上衣服和钗环,心里乱糟糟的,走向闺房,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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