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合租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阿明和小陆依旧和林默同住一个屋檐下，一起分摊水电费，轮流打扫卫生，但两人看林默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一层东西。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好奇、难以言喻的敬畏，以及一丝不知所措的疏离。
他们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地勾着林默的肩膀开玩笑，或者抱怨工作中的鸡毛蒜皮。每当林默平静地出现在客厅，阿明和小陆总会不自觉地坐直身体，说话也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那个关于非洲部落和血腥剿匪的疑问，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却又不敢再轻易触碰。
周五晚上，阿明实在憋得难受，趁着小陆也在，两人买了一堆烧烤和啤酒，硬拉着刚下晚班的林默坐到客厅，美其名曰“庆祝浩哥脱险”。
几瓶啤酒下肚，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阿明借着酒劲，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他放下啤酒罐，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林默，声音带着刻意的随意，却又绷着一根紧张的弦：
“林哥……那什么……浩哥这事，真是万幸哈……说起来，我们都后怕。”他顿了顿，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终于把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问出了口，“那天晚上……你打的那个电话……是不是……是不是打给了非洲那边……很厉害的人？比如……比如某个部落的……首领？”
问完这句话，阿明和小陆都屏住了呼吸，心脏砰砰直跳，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
林默拿起一串烤蘑菇，慢条斯理地吃着，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既没有像上次那样用“知道太多没好处”来搪塞，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被冒犯的神色。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吃完那串蘑菇，他用纸巾擦了擦手，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个紧张得几乎要僵住的室友。
“嗯。”他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鼻音，算是承认。
阿明和小陆瞬间瞪大了眼睛，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林默承认，冲击力依然巨大！
“真……真的是部落首领？！”小陆失声惊呼，手里的烤串差点掉在地上。
林默拿起啤酒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一个隔壁邻居：
“以前在非洲游历的时候，偶然帮过他一点小忙。他欠我个人情。”
又是“一点小忙”！
阿明和小陆的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这句话他们太熟悉了！对付张会长、李主任、刘书记……林默都是用这套说辞！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非洲大陆上，一个能指挥神秘武装、一夜之间将一个几十人的悍匪团伙从地球上抹去的部落首领！
这能是“一点小忙”级别的人情？！这得是救了对方全族性命，或者帮对方打下了整个部落江山级别的“小忙”吧？！
阿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了。他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追问道：“帮……帮了什么忙？林哥，你以前还去过非洲？”
林默的目光似乎飘远了一瞬，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那片广袤而原始的土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显然不打算细说，轻描淡写地带过，“正好这次陈浩出事，他人在尼日利亚，那边是那个部落的传统势力范围，就请他顺手帮了个忙。”
顺手帮了个忙……就把人从龙潭虎穴里捞出来，顺便把绑匪老巢都给扬了……
阿明和小陆再次陷入了沉默，只能机械地往嘴里灌着啤酒，试图用冰凉的液体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们看着林默，这个和他们一起挤地铁、吃外卖、算计着水电费的室友，他的过去仿佛笼罩在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中。游历非洲？帮部落首领大忙？这哪里是一个普通便利店店员的履历？
林默看着两人一副消化不良的样子，难得地多说了一句：“这些事情，知道就好，不用外传。”
“一定一定！”
“林哥你放心！我们嘴巴最严了！”
阿明和小陆立刻指天誓日地保证。
这天晚上的“庆祝”最终在一种诡异而安静的氛围中结束。阿明和小陆回到房间，依旧久久无法平静。
“以前帮过他一点小忙……”阿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林哥的‘小忙’，到底是什么尺度的啊……”
小陆缩在被子里，小声说：“我现在觉得，林哥说他在便利店工作是‘喜欢这份工作’，可能……可能是真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荒谬感和深深的敬畏。
他们终于明白，林默的“普通”，是一种选择。而他所拥有的“不普通”，是他们这些凡人根本无法度量的。
与此同时，林默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江城的夜景。手机里，是陈浩发来的报平安信息，以及一条来自加密频道的简短汇报：「首尾干净，无人追查。」
他删掉信息，神色如常。
“以前帮过他”，这句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他确实在非洲有过一段经历，与那位酋长有过交集。假的部分是，那绝非轻描淡写的“小忙”，而是一场涉及部落存亡、血腥与背叛的交易与救赎。
但这些，都不需要让阿明和小陆知道。
对于林默而言，过去已然封存。现在的生活，才是他选择的平静。尽管这平静之下，依旧潜藏着足以撼动世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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