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三日,云苏微跪在养心殿外的汉白玉阶上,玄色翟衣被晨露浸得透凉。
她捧着用黄绢包裹的奏疏,指尖抵着那枚春瘟未清、冤魂不散的朱批,嘴角勾起半分冷笑——这道准奏,是她用三碗苦药吊住太医院首座的命换来的。
王妃,起驾吧。离玄烬的玄色大氅突然罩下来,带着松木香的温度裹住她肩头。
他俯身时金冠微垂,碎发扫过她耳尖,宗正寺的老东西们说皇陵外设坛有违祖制,被孤拿先帝猎场祭天的旧例堵了嘴。
云苏微将奏书小心收进袖中,抬眼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眸。
他眼底映着晨雾里的宫阙,却只容得下她一个:阿烬可知道,当年太子猎场遇刺那日,归墟会在祭坛下埋了三百童男童女的骸骨?她指尖轻轻抚过他腰间龙纹玉佩,我要让那些骸骨开口,替大衍的百姓问问——
问谁的骨头,该拿来当灯油。离玄烬替她说完,指腹重重碾过玉佩上的云纹,孤已让魏虎在西市茶棚放了话,说清明夜子时三刻,皇陵外的梧桐会落血雨。他突然低笑,喉结擦过她发顶,那些达官贵人昨夜往孤府送了十七车镇宅符,连吏部尚书夫人都把陪嫁的翡翠观音砸了做纸钱。
祭场设在皇陵外的望乡台。
宝儿带着二十个精壮太监连夜赶工,三百具刷着黑漆的无名棺椁在雨幕中排开,像沉默的士兵。
云苏微蹲在最后一具棺前,将仿造的皇子遗骨轻轻放入,荧光药汁绘制的招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泛着妖异的红。
王妃,铜铃都安置好了。宝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袖中滑出个巴掌大的竹筒,三百枚共振铜铃,您说的父皇...疼...的录音,奴才让戏班的老票友练了七七四十九遍,保准和童声一模一样。
云苏微接过竹筒,指节叩了叩棺盖:等会子时三刻,你在祭台暗格里拉这根丝线。她从系统仓库摸出颗夜明珠,塞给宝儿,若有归墟的人混进来,就把珠子砸在第三排棺椁前——他们养的血蛊怕光。
离玄烬的玄甲在雨幕中泛着冷光,他立在祭台最高处,望着逐渐聚拢的人群,声音裹着风声:你说要请的相信鬼的人,来了。
子时三刻,天雷炸响。
三百盏引魂灯同时亮起幽蓝的光,照得祭场如浸幽冥。
云苏微的素手按在青铜香炉上,指尖渗出的血珠滴入香灰——这是她用系统仓库的凝血剂调的,专引磷火。
第一声铜铃响了。
像幼童抽噎的呜咽,从最西边的棺椁传来。
第二声、第三声...三百枚铜铃连成一片,混着风雨声,竟真似无数孩童在哭嚎:父皇...疼...叔父...骗我...灯油...是我哥哥的骨头吗?
人群炸了。
穿锦缎的夫人撞翻供桌,金钗跌进泥里;戴乌纱的官员跪在雨里磕头,额头撞得青肿;几个形容阴鸷的汉子突然抱头尖叫,其中一人踉跄着冲向云苏微,被离玄烬挥袖震得撞在棺椁上,吐着血喊:我没杀小皇子!
是周福逼的!
他说用童骨炼灯油,陛下能活过百岁——
陛下?云苏微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那便去问问陛下。
养心殿的烛火被狂风卷得东倒西歪。
老皇帝握着茶盏的手在抖,茶汁顺着龙纹滚到袖口,晕开一片暗黄。
离玄烬的玄甲上还沾着祭场的雨水,他单膝跪在龙椅前,却比坐着的帝王更有压迫感:儿臣听说,养心丹的丹引,是早夭皇子的骨粉。
不可能!
他们都化成灰了!老皇帝突然将茶盏砸向离玄烬,瓷片擦着他耳际飞过,朕只是想多活几年...他们本就该为朕死...本就该——
闪电劈亮窗棂。
檐角的磷火傀儡被风吹得摇晃,在窗纸上投下无数黑影,像极了披头散发的孩童。
鬼!
有鬼!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尖叫着跑开,值夜的女官瘫坐在地,手中的宫灯摔碎,火舌舔着满地的黄表纸。
老皇帝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突然抓住离玄烬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七郎...你小时候总说要给朕摘月亮...现在...现在帮朕把这些鬼...都...都送走...
离玄烬抽回手,用玄甲擦了擦被抓红的腕子。
他望着蜷缩在龙椅里的老皇帝,喉结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次日早朝,大理寺的堂鼓被敲得震天响。
户部侍郎、宗人府丞、御药房提举三人跪在阶下,浑身湿透,供状上的墨迹还在往下滴:草民参与炼制灯油...用的是太子府暗室里的...骨粉...
云苏微立在丹墀下,手中的阴司批票在阳光下泛着淡青。
她将批票按在户部侍郎手背,银针轻轻一刺——血珠渗进纸纹,朱红的酆都稽查司印和密密麻麻的罪状顿时显形。
阴司已立案,阳律须执行。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口。
百姓的欢呼从宫外涌进来,混着活阎罗的喊叫声,震得檐角的铜铃嗡嗡作响。
云苏微望着跪在阶下的三人,忽然注意到人群里的萧昭。
那孩子攥着她的裙角,瞳孔缩成针尖大的一点,口中无意识地重复:我不是祭品...我是钥匙...
深夜,云苏微坐在案前,《地脉志》补遗被翻到最后一页。
烛火映着她微蹙的眉,指尖停在葬龙穴的解法上:需储君携太子遗孤,共燃双生魂灯,引地火归墟。
窗外,萧昭的鼾声轻得像片羽毛。
她推开门,月光落在孩子耳后,那里的金纹正在变淡,像要融化在皮肤里。
云苏微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的温度烫得惊人——这不该是个七岁孩童的体温。
阿姐?萧昭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小手抓住她的袖口,我梦见好多灯...它们说...说我要是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云苏微的心尖猛地一疼。
她替孩子掖好被角,转身时瞥见案头的《毒经》自动翻到新页,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异常体温,疑似骨鸣疫前驱症状。
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笔架上的狼毫地掉在地上。
皇宫地下水道深处,霉味混着腐水的腥气漫上来。
一盏蒙着灰的生魂灯突然轻轻跳动,灯芯里凝固的血珠缓缓流动,在灯壁上晕开个模糊的字。
云苏微揉了揉发沉的后颈,只当是连日操劳所致。
她重新坐回案前,刚要提笔记录今日所得,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骨缝里像有蚂蚁在爬,从指尖开始,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阿烬?她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却哑得像破了的瓷。
窗外,三更梆子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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