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的指尖刚触到遥控器，船体猛地一震。金属扭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主控室的地板已经倾斜得像一面斜墙。他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钢板，左手往前一捞，终于把遥控器攥进了掌心。
郑天豪站在角落，手里握着刀，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他的嘴在动，但听不见声音。齐砚舟立刻明白——这个人根本不在乎响不响，他只需要别人出声。
他转头看向岑晚秋，抬手做了个“捂嘴”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指向郑天豪，最后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
岑晚秋懂了。她慢慢屏住呼吸，肩膀放松下来，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可就在这时，头顶的灯管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齐砚舟瞳孔一缩。
没有爆炸。
他反应过来：声控炸弹只认人声，不是所有噪音都会触发。
但他不敢赌第二次。
郑天豪已经走到控制台边，抬起军靴，狠狠踩向地面。咚！金属震动传到底层，整个房间都在抖。这声音不大，但频率刚好能传导到船底的接收器。
倒计时启动了。
齐砚舟低头看手里的遥控器，红灯开始闪烁。还剩两分十四秒。
他想起预演时看到的画面：信号源在排水口外侧，只有沉入水下引爆，才能让冲击波被海水吸收，形成气垫推力。否则，在船上炸开，谁都活不了。
他必须把遥控器扔进海里。
可现在离破口有五米远，中间全是滑动的设备和断裂的电线。稍微一动，就可能摔倒出声。
他看了眼岑晚秋，用手指点了点遥控器，然后做出投掷的动作，再指向下方裂缝。
她点头。
齐砚舟深吸一口气，撑着地面站起来。他贴着墙走，每一步都先试探重心，脚掌平放，避免弹跳。一块操作面板从上方滑落，他侧身躲过，碎片擦着袖口飞过去。
走到一半，脚下钢架突然塌了一角。他身体前倾，本能地伸手去抓，手掌被边缘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涌出来，滴在地上。
那滴血正好落在一只金毛犬的鼻尖上。
狗抬起头，盯着他。
齐砚舟没动。他慢慢蹲下，把流血的手掌伸过去。狗嗅了嗅，舔了一下，尾巴轻轻摇了摇。
他又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轻轻拍了下它的肩。
狗转身，朝郑天豪的方向走了两步。
这时，岑晚秋已经开始移动。她贴着另一侧墙壁，一点点靠近郑天豪背后。手里抓着一根断掉的电缆，悄悄绕过他的脚踝。
郑天豪还在用力跺地。咚！咚！咚！
狗受惊似的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其他几只实验犬也从走廊冲了进来，全都焦躁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跑动。
郑天豪察觉到动静，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狗群。
就在这一瞬间，岑晚秋猛地拉紧电缆。
郑天豪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刀甩了出去，撞在墙上。遥控器从裤袋里滑出来，滚到墙根。
齐砚舟立刻冲过去。
他弯腰捡起遥控器，抬头看向通风口。岑晚秋已经爬了上去，正用力拧最后一颗螺丝。她咬着牙，额头青筋微跳，终于把盖板推开一条缝。
风灌了进来。
“上来！”她压低声音，伸手往下够。
齐砚舟摇头。他指着遥控器，又指了指船底裂缝。
他不能带着它爬上去。一旦在管道里失手掉落，声音会直接传到接收器。
他必须原地把它扔进海里。
他走向破口边缘。船壳裂开的地方正对着汹涌的海水，浪花不断拍进来。下面就是深水区。
还剩四十秒。
他举起遥控器，准备投掷。
郑天豪却在这时爬了起来。他捡起刀，疯了一样冲向齐砚舟。
齐砚舟转身面对他，后背几乎贴到船舷边缘。他把遥控器藏在身后，左手张开，做出防御姿势。
郑天豪举刀刺来。
齐砚舟侧身闪避，腹部还是被划了一下。疼得他闷哼一声，但他立刻咬住嘴唇，硬生生把声音咽了回去。
岑晚秋在上面看得清楚。她摘下发簪，瞄准郑天豪的手腕，用力掷下。
银簪擦过空气，钉进他手臂。郑天豪吃痛，刀掉在地上。
齐砚舟抓住机会，转身面向大海，用尽全力把遥控器甩了出去。
黑色装置划出一道弧线，穿过裂缝，坠入翻滚的海水。
三秒。
没有动静。
四秒。
远处海面突然炸开一团火光。巨大的气泡翻涌而起，海水被推出一个圆形波纹，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轰鸣从水下传来。
整艘游轮被这股力量顶得往上一抬，又重重砸落。
主控室顶部彻底崩塌。天花板塌下，电线爆出火花。齐砚舟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滑。
岑晚秋伸手抓住他手腕。
她把他拽进通风口，自己也被带得差点摔出去。两人滚进管道，顺着倾斜的通道一路滑行。
哐当一声，他们从船体侧面摔了出来，直接掉进海里。
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头顶。
齐砚舟挣扎着浮出水面，大口喘气。不远处，一艘救生艇被刚才的气浪推了过来，正漂在浪里。
他游过去，一只手扒住边缘。岑晚秋紧跟其后，两人拼尽力气爬上艇面。
齐砚舟躺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冷得发抖。
岑晚秋坐起来，撕下旗袍的一角内衬。她按住他肚子上的伤，用力压住。
“别说话。”她说。
齐砚舟想笑，但没力气。他看着她，眼睛有点模糊。
燃烧的游轮像一座红色的山，倒映在海面上。火光把他们的脸照得通红。
风卷着灰烬吹过来，落在他睫毛上。
岑晚秋忽然低头，吻住了他。
不是轻轻一点，也不是试探。她的嘴唇很凉，但动作很重，像是要把之前所有的恐惧、压抑、忍耐全都压进这个吻里。
齐砚舟没动。
几秒后，他抬起没受伤的手，搭在她后颈，回应了她。
海面起伏，救生艇轻轻晃动。远处，有一点灯光正在靠近。
岑晚秋离开他的唇，额头抵着他额头，呼吸还没稳。
“你还活着。”她说。
齐砚舟点点头。
“你也活着。”
她扯了下嘴角，想笑，但眼里有光在闪。
他抬起手，抹掉她脸上混着海水的灰。
她抓住他的手腕，没让他收回去。
两人就这样靠着，谁也没再说话。
火光渐渐弱了下去。游轮开始下沉，烟囱歪斜着扎进水里。
突然，齐砚舟觉得不对。
他猛地抬头。
水下有影子在动。
不止一个。
是那些实验犬。它们从船里逃了出来，正在海里挣扎游泳。
其中那只金毛，脖子上还挂着检疫箱的残片，正朝这边游来。
齐砚舟撑着坐直，伸手探进救生艇底部的储物格。
里面有一卷绳子，一把小刀，还有一个浮标。
他拿起绳子，解开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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