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概走出三百多米，就是一个集市。
人来人往，特别的热闹。
虞欢其实既想逛又有点不自在。
她今天照了镜子。
唇角有他帮她涂的紫水，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也挺明显。眼眶还有点点痕迹没消散，没洗头，没洗澡，一身笨重的棉袄棉裤棉鞋。
有个女人擦肩而过。
虞欢本能的转头去看。
对方裤子是一条紧身的牛仔，上衣是高领贴身毛衣，外罩着很有范的长大衣。
穿金戴银，还有精美的耳坠，头发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那种大波浪。
看着就不一般。
打照面之时带给虞欢的那种感觉，让她特别难受。
虞欢低了低小脸，裹紧了围巾。
周青一直都在留意着她，心里不是滋味。
他想帮虞欢买衣服。
只是这里的款式都太普通了，也不方便试着穿。
周青抬头看了看，附近没有门店。
他暂记着这件事，在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家面前停下来，花五毛钱买了一串。
囡囡眼睛发亮，盯着。伸手想夺，够不着。
急的哇哇哇的一直嚷嚷。
周青一个手差点抱不住她。
虞欢埋怨：“你买这个干什么，她不能乱吃东西。”
周青递过去：“给你吃的。”
“我不吃。”
周青举在了她面前，不吃俨然不肯拿走的样子。
虞欢执拗，无言低着视线。
她跟周青第一趟来镇上他就给她买了个糖葫芦，可甜了。
同样的糖葫芦，没了当时那种对她的吸引力。
虞欢消化着记忆，吐气。还是接过糖葫芦凑到了快急哭的女儿唇边，让她稍微尝点甜味儿又瞪周青：“没事找事！”
“你赶紧吃掉她就没念想了。”
虞欢咬了一口，酸。
她一边吃，一边拿些碎屑碎糖去应付周青怀里抱着的孩子。
眼角凉了下。
虞欢撇过头去，落后了几步。
周青手又悬空，想哄大的，小的也馋的开始不安分了。
拱来拱去的想挣脱，小手不断的推。
虞欢一时吃不完，吃掉三分之一后递给了另一个四五岁，眼巴巴看着她的小男孩。
孩子一看就是乡下的，被一个眼睛都快瞎掉的老太太牵着手，鼻涕把人中都浸白了。
五毛钱的糖葫芦，许多老人不舍得买。
这是二两猪肉的价格。
更多的人过年才能尝一尝猪肉的味道。
虞欢最初不敢去支教，为了躲家里安排的亲事，硬着头皮去了。
第一天见到那些求知若渴的孩子，她就只剩下了好好教书的心思。
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上不起学，眼巴巴的看着别人背着书包，戴着用红布剪成的布条。
虞欢在家里也找块红布剪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跟她们一块玩，小伙伴集体嘲笑她说她戴的红领巾是假的，说她都没上过学……
她在青石村义务教了整个暑假。
跟周青结婚前后，也一直在接着教。
她自己读书一路磕磕绊绊，想让青石村那些孩子们读的顺利一些。
教到三年级，他们就有能力去走读，结伴走二十公里的山路。
可有时候心会凉的毫无征兆。
虞欢没半点私心的去帮助她们的孩子，她们在背后造她的黄谣。
她那么喜欢周青，无名无分的为他放弃了一切。
他打她，欺负她。
“周青，你怎么在这！”
一道惊喜的声音在集市上响了起来。
虞欢顺着看去，就见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厚实的休闲夹克，松垮的西裤，脚下踩着一双棕色的皮鞋。
短发，脸型偏方。浓眉大眼，看着倒也算得上端正。
牛建军。
虞欢听到声音，不回头就知是谁。
她刚到青石村有好几个男孩子打她主意，套近乎。
牛建军就是其中的一个。
周青目光定了定，微妙。
他跟牛建军年龄一样大，发小。哪怕长辈之间都不对付，两人关系也走的挺近。
周青辍学后第一份工作是牛建军介绍的，在一家大饭店里当服务员。
住处问题是牛建军帮忙解决的。
周青很感激他。
好几年里都当成铁哥们。
赌场同样是牛建军带他去的，理由是三缺一，让他帮个忙，不由分说的就拽他进去坐下了。
周青第一场输七百多，五百是牛建军担保老板才愿意借，还是牛建军替他还的。
第二场不甘心，输的更多。牛建军没能力兜底，别人就找到了周青的家。
周青刚开始根本没怪过牛建军，还因为欠他五百还不上挺内疚。发小，那么多年的关系，他不会怀疑对方处心积虑设计他。
经历过事，吴卫再跟他一说牛建军跟刘三之间的亲戚关系。
周青想清楚后也没报复牛建军，他只跟当地一些人闲聊之时被人知道了他跟牛建军家有恩怨。不到一年，牛建军沾毒被抓，被毙。牛建军父母因包庇，赶上严打坐大牢。
牛建军从头到尾都在害他。
如果周青辍学后自己在社会上混不下去，他还有机会回学校，父母一定会押着他读书，所以牛建军给他找工作。
如果牛建军不帮他还那五百，周青债务马上就会爆发，最多也就亏七八百，所以牛建军帮他平了第一笔债。
这事跟周青自己有关系。
怪他意志不坚，越输越上头。
跟牛建军同样有关系，周青家破人亡，牛建军也家破人亡了。
再次见到这人，周青怀疑有关虞欢的那些黄谣，会不会跟这家人一样脱不了干系。
牛建军乐呵呵凑了过来，喊完周青看向了虞欢，说话带着些轻浮：“虞老师，见到我是害羞吗？包的这么严实。”
虞欢闷声回应：“冷！”
牛建军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脸僵了僵，目光复转向周青，话里满是责备跟关心：“周青，不是当哥哥的说你。虞老师可是咱整个青石村的恩人，你就算再穷，不能让她出门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吧！缺钱了说话，我这人你又不是不了解，钱算什么？你别说只欠我五百，欠我五千这辈子我都不会主动找你张口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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