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每一秒都像重锤砸在刘守义的神经上。培养舱里渗出的蓝雾越来越浓，已经漫过脚踝，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漂浮的人影——原来归墟的雾气，和记忆核心的成分一模一样。
“它在读取我们的记忆。”林宛如突然按住太阳穴，天权徽章在口袋里剧烈震动，“我看到了……归墟的诞生。周明远在第49次循环失败后，用自己的半块灵魂和七枚徽章的碎片，造出了这个‘平衡器’，但它需要宿主的完整记忆才能稳定。”
“完整记忆？”赵强猛地后退一步，脚边的蓝雾被他踩散，又迅速聚拢，“你的意思是，它要吃掉我们的记忆？”
溯洄者站在消防梯口，始终没再靠近。他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金属装置，独眼镜头对着培养舱，似乎在记录这一切：“不是吃掉，是融合。归墟本身没有意识，宿主的记忆会成为它的意识，就像……给空白的画布上色。”
“上色？”孙浩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说得真轻松。你们这些摆弄时间的，从来不在乎被摆弄的人疼不疼。”他手里的齿轮模型烫得惊人，模型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各次循环里他被植入记忆的记录——烧日记、背叛朋友、甚至亲手砸碎过林宛如的沙漏。
这些记忆像针一样扎进孙浩的眼睛，他猛地将模型砸向墙壁：“我受够了被别人写好的剧本！”
模型撞在墙上的瞬间，归墟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涌，在半空中凝成无数个破碎的画面：周明远在培养舱里流泪的脸、上一代守时者举着徽章冲向钟楼的背影、甚至还有刘守义爷爷年轻时常去的那间录像厅，独眼老头正在擦拭座钟。
“这些是……未被篡改的记忆。”李明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指着其中一幅画面——七个穿白大褂的人围着归墟舱，其中一个女人的侧脸和林宛如奶奶一模一样，“你奶奶参与了归墟的制造。”
林宛如的脸色瞬间惨白。她一直以为奶奶是反抗周明远的英雄，可画面里的女人正将天权徽章的碎片扔进培养舱，嘴角带着和周明远如出一辙的狂热。
“每个时代的守门人，都以为自己在反抗宿命，其实只是在给宿命添砖加瓦。”溯洄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就像现在的你们，以为拒绝归墟是自由，其实早就被写进了新的循环剧本。”
屏幕上的倒计时只剩三分钟。蓝雾已经漫到膝盖，刘守义感觉自己的记忆正在被一点点抽离——他能清晰地想起三岁时打翻爷爷的茶杯，却记不清昨天午饭吃了什么。摇光徽章在归墟影子的胸口越来越亮，几乎要灼伤那团雾气。
“如果接受呢？”刘守义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融合后会怎么样？”
溯洄者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默了几秒才回答：“归墟会成为新的时间锚点，你们的记忆会成为它的‘压舱石’，十七次循环的余波会被抚平，但代价是……你们五人的意识会永远困在它里面，像住在同一个梦里。”
“同一个梦？”赵强的拳头捏得发白，手背上的天玑纹路红得像要滴血，“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至少不会再有人因为我们受苦。”林宛如突然抬头，眼里的泪水混着蓝雾滑落，“我奶奶的日记最后写着，‘真正的守护，是让时间忘记你’。”
屏幕上的预演画面突然变了。接受归墟的选项后，校园里的学生们在阳光下嬉笑，文学社的摊位前挤满了新生，孙浩的钟楼模型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赵强在教学弟学妹们打拳，李明举着相机拍照，林宛如正往他嘴里塞糖葫芦——那是他们从未有过的、普通的大二生活。
而拒绝的选项后，画面依旧是镜像体肆虐的废墟。
倒计时只剩一分钟。蓝雾已经漫到胸口，刘守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摇光徽章的光芒却越来越盛，照亮了归墟影子里那张模糊的脸——那脸正在慢慢变得清晰，像揉合了他们五人的特征。
“我选。”刘守义的声音穿透雾气，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但不是我们五个一起。”他看向归墟影子，“我是摇光，北斗的最后一颗星，本就该指引方向。”
“你疯了？！”林宛如想冲过来，却被蓝雾死死缠住，“守义，别傻了！那不是指引，是牺牲！”
“十七次循环里，我们已经牺牲过太多次了。”刘守义笑了笑，他的手穿过蓝雾，握住归墟伸出的雾气手掌，“这次换个方式。”
摇光徽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归墟的影子猛地收缩，将刘守义包裹其中。他感觉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炸开又重组——不仅有他的，还有林宛如的、孙浩的、赵强的、李明的，甚至还有上一代守门人的，所有记忆像溪流汇入大海，最终凝成一片平静的湖面。
“守义！”
朋友们的呼喊声越来越远，刘守义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溯洄者摘下宽檐帽，露出左眉骨那道熟悉的疤痕——原来他就是无数次循环里默默守护他们的镜像刘守义，那个选择成为溯洄者、只为见证这一次结局的自己。
当光芒散去，归墟的雾气已经消失，培养舱里只剩下枚完整的暗金色徽章，背面刻着“归墟”二字，边缘嵌着七枚星星徽章的碎片，像圈小小的北斗。
林宛如颤抖着拿起徽章，指尖触到表面时，突然看到了刘守义的记忆画面：他在每个循环里偷偷给她的笔记本夹小纸条，在她被镜像追杀时总是第一个挡在前面，在实验室崩塌前把最后一块记忆水塞给她……
“他说……”林宛如的声音哽咽，“让我们好好过普通的大二生活，他会在时间里看着我们。”
旧化学楼的走廊突然传来上课铃声，是校园广播里的预备铃。四人冲出404教室时，发现外面的天色亮得像从未黑过，消防梯的铁阶不再生锈，走廊的墙缝里开出了细小的野花。
文学社的摊位前，新生们正围着孙浩的钟楼模型惊叹，赵强在教大家怎么用齿轮拼星星，李明举着相机拍照，镜头里的林宛如正对着归墟徽章微笑，阳光透过徽章的镂空，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刘守义每次看她时的眼神。
广播里的音乐欢快地流淌，广场上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林宛如低头看着掌心的归墟徽章，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碰她的头发，像刘守义常做的那样。她抬头望向天空，云朵正慢慢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最末端的那颗摇光星，亮得格外温柔。
或许这不是结局，只是另一种开始。就像归墟徽章里融合的记忆，那些爱与守护，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只会化作时间里的余温，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悄悄温暖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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