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双手拢在袖中,目光平静地扫过狂热的人群。
站在他身旁的,是京兆府负责治安巡防的周校尉,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汉子。
周校尉眼中带着兴奋,忍不住低声对崔浩道:“崔参军,您瞧瞧!陛下这手笔!啧啧,真是开了万古未有之先河啊!这些功法秘籍,以往可都是那些宗门大族藏着掖着的宝贝疙瘩!
如今就这么立在这儿,任人观瞻!这下好了,咱太渊以后还不得人人如龙?我看那些大胤狗、北境蛮子,还敢不敢小觑咱们!”
崔浩闻言,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周校尉说的是。陛下圣心烛照,布武天下,确是旷世之举。此策若能善加推行,假以时日,民间根基厚实,兵源素质提升,于国于民,皆有大益。”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碑文上:“只是……人心难测。这《九重雷池观想图》摆在这里,引得万人空巷。周校尉,你说,会不会有人……过于心急,强练高深法门,结果气血逆行,走火入魔?又或者,一些心术不正之徒,借此机会,混迹人群,伺机生事?比如……盗窃、斗殴,甚至……刺探?”
周校尉一愣,脸上的兴奋稍敛,挠了挠头:“参军大人考虑得周全!您这么一说,卑职也觉得肩上担子更重了。回头得加派人手,重点盯着这些碑,特别是晚上,可不能让宵小之徒给毁了!至于那些不自量力乱练的……唉,也只能张贴告示,多加告诫了。”
“嗯,职责所在,不可懈怠。”
崔浩微微颔首,目光从碑文上移开,随即转向周校尉,语气变得温和:“对了,周校尉,听说前几日你负责的南城片区,有商贩因争抢摊位大打出手,还伤了人?案子审得如何了?可别耽误了京兆尹大人交代的‘市容整饬’差事。”
闻言,周校尉立刻苦着脸抱怨:“嗨,别提了!就是几个泼皮无赖,为了点蝇头小利,打得头破血流。案子简单,人证物证俱在,按律该拘的拘,该罚的罚。就是这帮家伙滚刀肉似的,处理起来费时费力,耽误卑职巡防正事。”
“市井琐事,亦是安民之本。”崔浩语气平和:“处理干净就好。若人手不足,可从我司法曹调两个得力的书吏过去,帮你整理卷宗,加快些进度。省得你两头跑,耽误了正事。”
周校尉感激道:“哎呀,那可多谢崔参军体恤了!有司法曹的兄弟帮忙处理文书,卑职就能腾出手来,好好盯着这广场,绝不让陛下的大事出半点纰漏!”
“分内之事。”
崔浩淡然一笑,拍了拍周校尉的肩膀:“去吧,多盯着点人群密集处。”
“是!卑职告退!”周校尉抱拳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广场中心喧闹的人群,吆喝着指挥手下维持秩序。
看着周校尉魁梧的背影汇入人潮,崔浩脸上那丝温和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布武天下?铸就修行盛世?李凌云……好大的气魄,好深的算计。”
崔浩在心中低语:“将最基础的修行法门公之于众,看似泽被苍生,实则是要榨干整个帝国的潜力,为他打造一支无穷无尽的后备军!
这《混元筑基篇》打磨出的‘铜皮铁骨’、‘力扛千斤’,稍加训练,便是最优质的兵源!
更遑论那些能突破到风火境、甚至雷劫境的天才了……此策若成,十年,不,或许只需五年,太渊的战争潜力将膨胀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汪明哲那蠢货,还在朝堂上玩什么捧杀的伎俩,真是可笑。”
他微微眯起眼:“锁元石……武举压制境界,专考凡境根基……这李凌云和他手下的张阳明、箭穿云,都是深知武道根本的狠角色!
他们在筛选真正的种子,剔除以丹药、秘法强行拔高境界的废物。这科举,这武举,连同这布武天下,环环相扣,都是在为他的‘壮军’之策服务!好一个天武大帝!”
“至于那商道革新……通宝钱庄,统一官票,汇通天下……这是要将帝国的经济命脉彻底掌控在手中,削弱地方豪强和钱庄的势力,为他的战争机器提供源源不断的血液!柳文清……动作倒是快。”
崔浩的思绪飞速运转,将太渊新朝的一系列举措抽丝剥茧,直指核心。
“如此局面……必须尽快将详情传回国内。李凌云的威胁,远超预估。他并非只知杀戮的莽夫,而是有雄才大略、步步为营的枭雄!”
崔浩心中警铃大作。
作为大胤皇朝最高谍报组织“影武者”潜伏在太渊皇朝心脏——太渊城最深处的影子,代号“血影”,他深知这份情报的分量。
他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向京兆府衙门的方向,步伐依旧沉稳。
回到京兆府那间堆满卷宗的司法参军值房,崔浩反手关上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他走到巨大的紫檀木公案后坐下,案上堆满了待审的案卷。他随手拿起一份关于南城斗殴的卷宗——正是刚才与周校尉提及的那桩。
然而,他左手极其自然地伸向案头一个不起眼的、盛放废弃笔头的黄铜钵盂。
他的指尖在钵盂底部几枚干涸发硬的废弃狼毫笔头中,极其精准地捻起一枚看似与其他无异、实则中空的笔头。
同时,他的右手拿起一份待处理的空白公文笺纸,蘸了墨,开始书写一份关于“广场布武碑人流疏导及治安隐患初步报告”的例行公文,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但在书写这份看似寻常的公文时,崔浩的左手拇指指甲,以一种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和特定的韵律,在左手掌心那枚中空笔头的外壁上,快速地点动着!
片刻之后,那份治安报告书写完毕,崔浩将其放在案头待呈。
而他左手掌心那枚中空笔头内部,一张用特殊药水处理过、薄如蝉翼的微型绢纸上,已经布满了用针尖般细小的密码点组成的密文!
崔浩神色如常,将那枚承载着绝密信息的笔头,随手丢回了那堆真正的废弃笔头之中。它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做完这一切,崔琰拿起桌角一个造型古朴的铜壶滴漏,似乎是在查看时辰。
他指尖在滴漏底部一个微凸的莲花纹饰上,看似无意地按了三下,停顿一息,又按了两下。
滴答……滴答……
京兆府衙门外,一个推着板车收泔水的老汉,浑浊的眼睛似乎抬了一下,又迅速低下,推着散发异味的小车,慢悠悠地转入了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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