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张了张嘴，还未发声，身体忽然一颤。他脸色煞白，双手死死掐住喉咙，指节泛青，额上青筋暴起。
云逸急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灵悦也上前一步，剑已出鞘半寸。
墨玄从腰间取下酒壶，倒出一粒药丸，迅速塞进哑奴口中：“别说话，把药吞下去。”
片刻后，哑奴松开手，喘着粗气，眼神逐渐清明。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半截竹简，喉间忽地闪过一道微光，几个破碎的字浮现在空中，转瞬即逝。
云逸皱眉：“这是……入渊口诀？”
哑奴点头，用竹简在地面写下三个字：断龙渊。
“母亲留下的线索，不在藏书阁。”云逸站起身，“而在深渊之下。”
墨玄收起酒壶：“那你现在就动身？”
“越快越好。”云逸看向灵悦，“你不必跟着。”
“少废话。”灵悦将剑归鞘，“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墨玄轻笑一声：“行，热闹些也好，省得你们两个出了事，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四人不再多言，带上哑奴，朝山后禁地而去。
断龙渊位于宗门最北端，相传是上古战场裂开的一道缝隙，封印着无数邪物。入口处立着一道石门，上面刻满断裂的符文，中央有个掌印凹槽，早已干裂发黑。
云逸伸手按上，注入灵力，却毫无反应。
“需要特定节奏。”墨玄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九种药材，碾碎混合后点燃。青烟袅袅升起，环绕石门盘旋而行。
灵悦拔剑，剑尖轻点门上三处，剑气震荡，低沉嗡鸣随之响起。
石门微微震颤。
哑奴走上前，将竹简贴于门心。喉间再度泛光，那几句口诀重现，与烟雾、剑气交织融合。
轰——
石门裂开一道缝隙，阴风扑面，夹杂着泥土腥气与铁锈般的气息。
云逸率先踏入。
内里是一条深谷，两侧岩壁高耸，表面布满暗色痕迹，宛如干涸的血迹。地面坑洼不平，有些地方漂浮着淡紫色雾气，脚步落下时，雾如水波般荡漾。
“是毒雾。”墨玄掏出一只小瓶，在三人衣领洒了些粉末，“别吸入太多，会引发幻象。”
云逸拾起一根枯枝，向前探路。地面纹路一闪而逝。
“这里有阵法。”他说，“走错一步，地便会塌陷。”
他闭目凝神，周身浮现出金色符文，顺着灵流方向，以树枝在地上划出一条清晰路径。
“沿着这条线走，不可偏移。”
四人排成一列，云逸在前引路，灵悦居中，墨玄断后，哑奴倚着灵悦肩头，勉强前行。
行至中途，地面猛然一震。
“阵法启动了。”云逸低声提醒。
前方浓雾中，数双幽绿的眼睛缓缓逼近。
“是噬魂蟒。”墨玄抽出匕首，“切记，不可让它们触碰到皮肤。”
蛇群自地缝钻出，七八条之多，粗过人身，鳞片乌黑发亮，口中滴落腐蚀黏液。
云逸迅速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退后！”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落符文之上，金光炸裂，形成屏障，挡住蛇群攻势。
“撑不了太久！”灵悦拔剑而出，双眸化作冰蓝，剑锋一挥，寒气席卷，三条巨蟒瞬间冻结。
墨玄掷出数颗药丸，黑雾爆开，蛇群陷入混乱，彼此撕咬。
“快走！”云逸抱起哑奴，冲向对面岩台。
四人刚站稳，身后屏障碎裂，蛇群猛扑而至，却被骤然升起的石墙拦下。
“阵法自行修复了。”墨玄喘息道，“我们运气不错。”
岩台中央立着一块石碑，裂痕密布，字迹模糊。顶端刻着三个大字：夜蚀归。
“夜蚀？”云逸盯着那两字，心头一紧。
墨玄伸手欲触，被灵悦一把拦住：“有咒。”
哑奴缓过气来，拄着竹简走近，将竹简贴于碑面。刹那间，碑文亮起，显出几行小字：
“归墟之门启，夜主临凡尘。血脉为引，魂祭为契。”
话音未落，石碑嗡鸣震动，裂缝迅速扩大，似要崩碎。
“不行！”云逸立刻取出半截玉簪，咬破手指，以血画符，贴于“夜蚀”二字之上。
金光渗入裂缝，震动渐渐止息。
片刻后，碑面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夹层。
云逸伸手探入，取出一块青铜残片，约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似从某物上硬生生掰下。
翻转一看，背面刻着六道扭曲的线条，自中心向外延伸，形如手臂。
“这纹路……”灵悦凑近细看，“和夜无殇战斗时浮现的魔纹一模一样。”
墨玄接过残片，用匕首刮下一星粉末，嗅了嗅，脸色骤变：“这不是刻上去的。是用活人的骨血浇铸而成。”
云逸凝视残片，指尖抚过那六道纹路。他想起夜无殇左眼的金罩，想起他战斗时伸出的六条手臂，还有那个绣着他名字的香囊。
这一切，绝非巧合。
“母亲当年……是不是来过这里？”他问哑奴。
哑奴望着残片，喉头微动，却未能发声。他紧紧攥着竹简，指节发白，眼中掠过一丝痛楚。
“你知道什么。”云逸直视着他，“告诉我。”
哑奴抬头，嘴唇微启，最终只是摇头。
“不是不能说。”他的声音沙哑如砾，“而是说了，你会疯。”
云逸握紧残片，锋利边缘割破掌心，鲜血顺指流淌。
“我已经疯了十年。”他说，“不在乎再多一天。”
墨玄忽然抬头：“有人来过。”
他指向残片背面一道细微刻痕：“这不是原刻，是后来加的标记，指向深渊深处。”
灵悦眯眼：“你是说，有人抢先来查探过？”
“不止一次。”墨玄冷笑，“最近还有人来过。”
云逸将残片收入怀中，拭去掌心血迹：“那就继续往下走。”
“你确定？”灵悦望着他，“再往里，便再无退路。”
“我从未想过回头。”云逸迈步前行，“母亲临终前紧握这半截玉簪，不是为了让我躲一辈子。”
岩台尽头，一条窄路蜿蜒通向更深谷底。雾气愈发浓重，连药粉也难再护体。
四人踏上小径，地面骤然震动。
头顶岩石崩落，前方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巨缝。
“路断了。”灵悦蹙眉。
云逸正欲开口，胸口忽感灼热。
他低头，怀中残片滚烫，那六道纹路泛起红光。
“它在回应什么。”墨玄紧盯光芒，“下面有东西在召唤它。”
云逸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灵悦紧随其后，墨玄抱着哑奴，以绳索滑落。
落地后一片漆黑。云逸取出残片，红光指引方向。
前行一段，前方出现一间石室，门框歪斜，内里堆满碎石与白骨。
中央矗立一尊残破雕像，面容模糊，背后却清晰刻着六道手臂纹路。
云逸走近，发现底座有一凹槽，形状与残片完全吻合。
他将残片嵌入其中。
咔。
一声轻响。
雕像双目骤然亮起红光。
石室震动，墙壁龟裂，后方显露出一面石墙，墙上密密麻麻刻满名字。
云逸一眼便看见一个名字：
云氏·柳氏。
那是他母亲的名字。
他伸手欲触，指尖尚未触及，名字突然燃烧，化作火线，在空中凝聚成一句话：
“子不识父，刃向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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