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松开手，铁鳞镖坠落而下。
倒钩在他掌心划出两道血痕，他并未包扎，只将镖收回袖中。窗外天色微明，观星台的铜镜静静置于桌上，镜面如止水般平静。他守了一夜，灵气波动再未出现。
“北渊方向，三十六处探哨均已确认，敌人已撤离。”传讯弟子跪在门外禀报，“最后一次发现踪迹，是两个时辰前，位于东北荒谷。”
云逸点头，转身朝议事厅走去。灵悦已在厅内等候，端坐于左侧首位，剑横膝上。墨玄倚在门边，仍穿着那身红衣，发间断簪微微歪斜，手中握着一只小瓷瓶。
“你一夜未眠？”灵悦问。
“睡不着。”云逸在主位落座，“他们退了，不是败了。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墨玄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我查验了传讯粉，加热后显形，残留灵息极淡，却有规律可循，像是某种暗号，并非随意书写。”
“说明对方行动统一，组织严密。”云逸翻开桌上的战报，“西岭入口已加设三层阵法，青崖阁废墟也已派人驻守。我们未追击，他们亦未再动。这般僵持，最多维持三日。”
灵悦抬眼：“你打算如何？”
“不能只守。”云逸手掌轻按桌面，“他们在试探我们，我们也该让他们明白——联盟，不容轻侮。接下来，先稳内部，再寻外援。”
墨玄挑眉：“说人话。”
“先管好自己，再找帮手。”云逸起身，走向墙边的地图，“眼下有三件事必须立即着手：其一，改革修炼之法；其二，重新分配资源；其三，联络周边宗门。”
灵悦皱眉：“长老会未必会同意更改旧规。”
“那就用结果说话。”云逸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我近日整理的各峰突破记录。三个月内，二十七名弟子困于筑基中期，十五人因争夺灵脉而受伤。各自为战，效率低下，且极易酿成祸端。”
墨玄接过册子翻看两页：“你想让大家一同修行？”
“不是寻常合修。”云逸步入厅中，右手抬起，掌心浮现一道淡金色符文。他指尖轻划，符文飞出，在空中勾勒出一座小型聚灵阵的轮廓。“这是改良版《基础引气诀》的导引图，融合了藏书阁残卷中的气息运行路线，以及哑奴传授的剑意引导之法。可助人更快感应灵气，降低走火入魔之险。”
灵悦凝视那符文：“你能当场演示？”
“已试过。”云逸颔首，“昨日让一名筑基初期的弟子练习，半个时辰便引动天地共鸣。”
墨玄轻吹口哨：“这法子若传出去，其他宗门怕是要抢破头。”
“所以更要抓紧。”云逸收回符文，“今日便呈报方案，下午召开长老会。”
——
议事厅外，日头渐高。
云逸立于殿前石阶，身后站着灵悦与墨玄。十余位长老已在厅内就座，有人冷笑，有人沉默。
“年轻人想革新，老夫不反对。”一位白须老者拄杖起身，“但修行贵在循序渐进。你弄出个新法子，万一伤了根基，谁来负责？”
云逸未答，只转头望向门口。
一名灰袍青年缓步走入，双手微颤，脚步略显虚浮。他是外门第七峰的李岩，筑基不过半年。
“就是他？”老者眯眼打量。
云逸点头：“请诸位前辈亲眼见证。我现在传授他一遍改良引气诀，全程公开。”
他上前几步，低声讲解口诀，又以手势示意呼吸节奏。李岩闭目凝神，依言而行。
不到一刻钟，空气中泛起细微波动。李岩头顶升起一缕白气，随即周身灵气缓缓汇聚，竟形成小小旋涡。
几位长老神色骤变。
“这……这是天地共鸣？”
“他才练了多久？”
云逸抬手，轻轻拍在李岩肩上，助其收功。少年睁眼，满脸惊喜：“我……我感觉经脉尽数通畅！”
厅内一片寂静。
良久，老者长叹一声：“这法子，可以一试。”
云逸抱拳：“多谢前辈成全。”
——
日落之前，决议通过。
“共修法阵”将在三日内于主峰西侧建成，首批三十人参与。同时推行“灵脉轮养制”，各峰灵脉每日分时段开放，避免争抢。
墨玄坐在偏殿调配药剂，一边往玉瓶中倾倒药液，一边低声哼歌。
“笑什么？”灵悦推门而入，手中抱着一叠阵图。
“想到那些长老脸色发青的样子。”墨玄拧紧瓶盖，“尤其是张老头，昨儿还骂云逸胡闹，今早却偷偷派人来讨要引气诀抄本。”
灵悦放下图纸：“他让我核对新的防御阵图。明日就有使者前来商谈合作。”
“真能拉到盟友？”墨玄挑眉。
“试试看。”云逸走进来，手中握着三封信，“我已将铁鳞镖样本与传讯粉分析送至天音门、落霞宗与青木堂，附信说明愿共享阵图与应急丹方，提议建立边境互援机制。”
“你倒是大方。”灵悦瞥他一眼。
“并非大方。”云逸坐下，“是要让他们明白，与我们结盟，远比独自承担风险更稳妥。”
墨玄笑了：“你还真会算账。”
“活到今日，靠的从来不是拼命。”云逸望着窗外，“而是让敌人忌惮，让盟友信服。”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弟子捧着回信进来：“天音门答应派代表明日抵达。落霞宗与青木堂也已回复，三日内将派人前来商议。”
云逸接过信件，并未立即拆阅。
“东阁迎宾殿修缮完毕了吗？”他问。
“正在清扫，今晚便可启用。”
“加派两名阵法师值守。”云逸叮嘱，“来的不只是客人，也可能有人心怀叵测，意图探查虚实。”
弟子领命离去。
灵悦起身：“我去巡查一遍阵法。”
墨玄伸了个懒腰：“我去准备些‘待客用’的丹药，万一有人不安好心，当场放倒。”
云逸独自留在厅中。
他打开一封信，快速读完，嘴角微动。随后走到窗前，凝望远处山影。夜风拂入，吹起他的发丝，左耳那点朱砂痣在暮色中隐隐生辉。
桌上的地图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压在下方的一纸密报：“西岭矿洞昨夜有异动，疑似有人挖掘。”
云逸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
他提笔蘸墨，在新纸上写下开头：“贵派若愿结盟，我方可提供……”
笔尖微顿，他又换作更为温和的措辞。
写罢最后一句，他吹干墨迹，折好信纸，封入信封。
这时，灵悦推门而入。
“阵法无碍。”她说，“但在东阁后院发现一处地窖，入口被新土掩埋，似是近日动过。”
云逸搁下笔：“派人挖开查看。”
“已经挖了。”灵悦走近，递上一块碎布，边缘焦黑，上面绣着半个残缺符号。
云逸接过布片，指尖缓缓抚过那符号的纹路。
他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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