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猴儿，”终于，英子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今天在长城上……在烽火台，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方一凡的心微微一紧，专注地看着她：“嗯？哪一句？”他其实猜到了，但想听她说出来。
“你说……我想去火星，你就在地球给我建个最好的家，等我回来……”乔英子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眼神紧紧锁住方一凡的表情。
“是啊，”方一凡点点头，眼神温柔而坚定，“我说过，也绝对是真心话。怎么了？觉得我建的家不够好？”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和气氛。
乔英子却摇了摇头，眉头轻蹙，那困扰着她的情绪似乎更浓了。
“不是家好不好……”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只是……只是想到那个画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才重新抬起湿润的眼眸看向方一凡，声音带着一种揪心的孤单感：“想到我一个人，在那么远、那么冷、那么陌生的火星上……而你，一个人在地球上，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家……等我回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哽咽，“方猴儿，那样……你该多孤单啊……”
方一凡愣住了。
他设想过她可能会害羞、会感动，甚至可能会嗔怪他太肉麻，却万万没想到，她忧虑的竟是这个——她害怕他孤单。
“还有，”乔英子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干燥的水泥地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圆点，“我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火星上，想起你一个人在地球上等着我……我也会觉得……好孤单……好难过……”她抬手抹去眼泪，却越抹越多，“光是想想，心口就闷得喘不过气……”
方一凡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又酸又疼。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这傻丫头哪里是在担心他孤单？她分明是借着这个由头，在诉说她自己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和依恋！
她根本舍不得离开他，哪怕只是想象中分离的场景，都让她难以承受！
那句“想上火星”，或许曾是她仰望星空时的一个浪漫憧憬，但在他说出要为她守候的那一刻起，这个梦想在她心里就已经被更重要的东西取代了——那就是和他在一起的、实实在在的温暖和陪伴。
她害怕他把她随口说出的梦想当真，害怕他真的会为了成全她的“星辰大海”而忍受漫长的等待和分离。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比起遥不可及的宇宙，她更渴望触手可及的、属于他们的烟火人间。
巨大的怜惜和汹涌的爱意瞬间淹没了方一凡。
他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伸出双臂，将这个哭得微微颤抖、内心却无比柔软的女孩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傻瓜……”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宠溺，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真是个大傻瓜……”
乔英子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僵了一下，随即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了她。她所有的委屈、不安和孤单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终于放声哭了出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方一凡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兽，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听着，英子。我不管你是想去火星，还是只想待在地球的小窝里数星星，对我而言，唯一重要的，是你开心，是你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他微微松开一点怀抱，低下头，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珠，深邃的眼眸望进她水光潋滟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你不想去火星，那咱们就不去。你想在清华搞科研，我就在清华旁边开个工作室，天天给你送饭。你想当个老师，我就在你学校附近买个小房子，每天接你下班。你想去环游世界，我就努力赚钱，做你最忠实的保镖兼摄影师兼挑夫……”
他每说一个“你想”，乔英子的心就跟着颤动一下，眼泪流得更凶，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想要上扬。
“至于孤单？”方一凡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湿润的眼角，脸上扬起一个无比笃定又温柔的笑容，“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在宇宙尽头最荒凉的星球上挖土豆，我也觉得是天堂。要是分开？想都别想！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地球的家？那只是我们的其中一站，有你的地方才是家。想甩掉我？乔英子同学，你这辈子都别想啦！”
这番霸道又直白得近乎无赖的宣言，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乔英子心中所有的阴霾和不安。
那些关于孤单的想象，在他“天涯海角都要跟着你”的宣言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终于破涕为笑，又羞又恼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谁要跟你去挖土豆！还宇宙尽头……方猴儿你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也哭得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但那笑容却无比明媚灿烂，像是雨后的晴空，干净纯粹，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轻松和释然，还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甜蜜。
方一凡看着她终于重新绽放的笑靥，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他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带着笑意，又无比认真：“好，不挖土豆。那……我们就一起在地球上，过最普通、最幸福的小日子，好不好？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你不想去的，我们就不去。你最大，你说了算。”
这近乎纵容的承诺，让乔英子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她感受着他额头的温度，闻着他身上清爽又令人安心的气息，红着脸，小声地、却无比清晰地“嗯”了一声。
山风依旧在吹拂，饭馆里的喧闹隐隐传来，但廊檐下的这个小世界，却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那些关于星辰大海的宏大梦想，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个温暖踏实的拥抱，化作了对方眼中只映着自己的倒影。
未来会怎样？或许还会有挑战和分离，但乔英子知道，只要这个叫方一凡的少年紧紧握着她的手，无论去哪里，她都不会再感到孤单了。
因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全部的宇宙和心安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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