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秀梅婚期还有半个月，清晨的雾还没散，刘家的驴车就停在了陈家院门口。刘婶坐在驴车上，手里拎着个红布包，笑着冲院里喊：“仙凤妹子，秀梅呢？接她去试婚服喽！”
张仙凤一听，立马从屋里跑出来，一边擦手一边往驴车那边迎：“来啦来啦！秀梅，快出来，你刘婶来接你了！”
秀梅从屋里走出来时，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头发用根红头绳简单扎着。她看见驴车上的刘婶，还有车旁站着的刘损云，脚步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发慌。
“这孩子，咋还愣着？快跟你刘婶走啊！”张仙凤推了秀梅一把，把她往驴车那边送，又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到了刘家多干活，别闲着！刘婶做饭你就去烧火，刘叔喂驴你就去帮忙，讨公婆喜欢比啥都强，听见没？”
秀梅的肩膀抖了抖，低着头，小声应了句：“听见了，娘。”
刘婶笑着把秀梅拉上驴车，还不忘跟张仙凤客气：“仙凤妹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待秀梅，婚服都是按她的尺寸做的，保准合身！”
张仙凤笑着点头，眼里却满是算计：“那就麻烦你了他婶子！秀梅年纪小，不懂事，你多教教她，让她多干活，别偷懒！”
驴车慢慢动了起来，秀梅坐在刘婶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回头看了一眼陈家院，看见宋茜站在门口，正冲她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心里才稍微暖了点，可脚步还是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抬不起来。
驴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车轮压过石子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刘婶一直在跟秀梅说话，一会儿说刘家的房子有多宽敞，一会儿说刘损云有多能干，一会儿又说“以后你生了大胖小子，我给你炖鸡汤喝”。
秀梅只是偶尔点点头，很少说话。她看着路边的庄稼地，看着远处的村庄，心里满是不安——她不知道刘家的婚服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刘婶说的“好好待她”是不是真的，更不知道自己到了刘家，要干多少活才能讨他们喜欢。
刘损云跟在驴车旁边走，时不时回头看秀梅，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好像陪她去试婚服是件多麻烦的事。秀梅不敢看他，只能把头扭向一边，心里的恐惧又多了几分——她想起宋茜嫂子说的“要看男人对你好不好”，可刘损云看她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对她好的样子。
到了刘家，刘婶把秀梅领进屋里，从红布包里拿出一件红棉袄和一条红棉裤——这就是给秀梅做的婚服。棉袄和棉裤都是用普通的红布做的，里面塞的棉花也不多，针脚还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赶工做出来的。
“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刘婶把婚服递给秀梅，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
秀梅接过婚服，走进里屋试穿。婚服有点大，袖子太长，裤脚也得挽起来才能穿，可她不敢说，只能默默地把婚服穿好，走出来给刘婶看。
“还行，挺合身的。”刘婶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转身对厨房喊，“他爹，该做饭了，让秀梅去烧火！”
秀梅刚想把婚服脱下来，听见刘婶的话，只能停下动作，跟着刘婶往厨房走。厨房又暗又小，灶台上堆着没洗的碗，锅里还有昨天剩下的玉米糊糊。
“你就在这儿烧火，我去切菜。”刘婶把一把柴火扔在地上，转身就去切菜，根本没管秀梅会不会烧火。
秀梅蹲在灶前，拿起柴火往灶膛里塞，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烧到了她的袖子，她赶紧往后躲，手还是被烫了一下，起了个小红泡。她不敢喊疼，只能忍着，继续往灶膛里添柴火。
刘损云走进厨房，看见秀梅在烧火，不仅没帮忙，还站在旁边指手画脚：“你会不会烧火？火这么小，啥时候才能做好饭？”
秀梅赶紧往灶膛里多塞了点柴火，火苗又窜了起来，这次烧到了她的头发，冒出一股焦糊味。她吓得赶紧用手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刘婶听见动静，走进来一看，不仅没安慰秀梅，反而笑着说：“没事没事，烧着点头发算啥，以后多做几次就熟练了。”
秀梅低着头，继续烧火，心里的委屈越来越重。她想起张仙凤让她“多干活，讨公婆喜欢”，想起自己被烫的手和烧焦的头发，突然觉得很可笑——她还没嫁过来，就已经成了刘家的免费劳力，嫁过来以后，日子又会有多难？
午饭时，秀梅端着碗，坐在角落里，小口吃着玉米糊糊。刘婶和刘叔、刘损云坐在桌子旁，吃着白面饼和炒白菜，根本没给她夹一口。她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稀糊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碗里，混着糊糊一起咽了下去。
下午，刘婶又让秀梅去喂驴、打扫院子。秀梅的手被驴缰绳磨得生疼，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她拔了一下午，手指被草叶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渗出血来。
直到傍晚，刘婶才让刘损云送秀梅回陈家。走在回家的路上，秀梅跟在刘损云身后，脚步还是很沉。她看着自己被烫伤的手、被划破的手指，想起刘家冰冷的态度，心里满是绝望——她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嫁过去后的日子，天天干活，天天受委屈，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回到陈家院，宋茜第一时间跑过来，看见秀梅手上的伤，心里一酸：“梅梅，你手咋了？是不是在刘家受委屈了？”
秀梅看着宋茜，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哽咽：“嫂子，我不想嫁了……刘家根本不是娘说的那样，他们让我干了一下午活，还烫到了手……”
宋茜赶紧把秀梅拉进屋里，给她找药膏涂手，小声安慰她：“别难过，咱们再想办法。要是你真的不想嫁，我就去跟娘说，咱们就算跑，也不能让你去受委屈。”
秀梅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没用的，嫂子，娘不会同意的……她收了刘家的彩礼，还盼着我嫁过去给陈小伟攒钱……”
宋茜看着秀梅绝望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疼。她知道，秀梅说的是真的，可她还是不想让秀梅去受委屈。她攥着秀梅的手，小声说：“梅梅，别放弃，咱们再等等，总会有办法的。就算你嫁过去，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找我，我永远在这儿等你。”
秀梅点了点头，靠在宋茜肩上，小声哭着。窗外的天慢慢黑了，月光洒进来，照亮了屋里的一切，却照不亮秀梅心里的绝望和恐惧。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可她只能一步步往前走，因为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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