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经济绞索
韩小雅家的餐桌上笼罩着一层厚重的沉默。父亲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母亲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三个大客户同时取消订单。父亲的声音沙哑，厂里决定裁员增效，我被列入了第一批名单。
韩小雅握紧了筷子：是因为...我的事吗？
父亲勉强笑了笑：厂里说是市场原因，但哪有这么巧的事？上午《坊城晚报》那篇报道出来，下午就...
我们可以告他们！韩小雅激动地站起来，这是明显的打击报复！
告？拿什么告？父亲苦笑，客户有自由选择供应商的权利，法律上挑不出毛病。
母亲给父亲盛了碗汤：先吃饭吧，总会有办法的...我可以多接点缝纫活。
饭后，韩小雅躲进房间，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她打开手机，发现班级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有人转发了《坊城晚报》的电子版，几个平时沉默的同学突然跳出来质疑案件的真实性。
听说韩小雅爸爸的工作没了，是不是心虚啊？
徐莜婷虽然脾气差，但不至于那么狠吧？
视频会不会是剪辑的？现在技术这么发达...
每一条留言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韩小雅想反驳，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还是退出了群聊。她打开抽屉，拿出心理咨询师的名片，犹豫要不要预约一次紧急咨询。
门铃突然响了。韩小雅擦干眼泪走出房间，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父亲的表情异常复杂。
韩师傅，考虑得怎么样了？陌生男人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徐董的提议对你们全家都有好处。
父亲的声音很冷：我说过了，不可能。
别急着拒绝。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劳动合同，隆盛集团下属工厂的技术主管职位，工资是现在的两倍。还有这份...他又拿出一个信封，十万元的补偿金，只要签个简单的谅解书。
韩小雅感到一阵眩晕，扶住门框才没摔倒。父亲注意到了她，表情立刻变得坚定：王秘书，请回吧。我女儿的健康和尊严不是用钱能买的。
王秘书摇摇头，一副惋惜的表情：韩师傅，别意气用事。你女儿将来上大学要钱，你老伴身体不好要钱，现在工作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滚出去！父亲突然提高了声音，否则我报警了！
王秘书不慌不忙地收起文件：徐董说了，这个offer有效期到明天中午。之后...可能就没这么优厚的条件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韩小雅一眼，小姑娘，劝劝你爸爸，别为了一口气毁了一家人。
门关上后，父亲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顿时渗出血丝。韩小雅跑过去抱住他，感受到这个一向坚强的男人在微微发抖。
爸，要不我们...
父亲打断她，声音异常坚定，如果我们这次妥协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而且，会有更多孩子受害。
晚上九点，林雨打来视频电话。屏幕里的她看起来愤怒又担忧：小雅，群里那些话别往心里去！我已经骂回去了，那几个墙头草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事。韩小雅勉强笑了笑，只是...我爸失业了。
林雨瞪大眼睛：徐家干的？太卑鄙了！等等...她转头喊了句什么，然后林晓的脸也出现在屏幕上。
韩小雅，周叔让我告诉你，警方已经注意到徐家的报复行为，正在收集证据。林晓的表情异常严肃，另外，我爸联系了几个企业朋友，看有没有适合韩叔叔的工作。
韩小雅的眼眶又湿了：谢谢你们...但不用麻烦...
说什么傻话！林雨打断她，我们是朋友啊！
挂断电话后，韩小雅发现邮箱里多了一封匿名邮件。点开后，她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一张她在医院病床上的照片，被pS成了遗照，下面写着一行红字：多管闲事的下场。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韩小雅蜷缩在床边，双臂紧紧抱住膝盖。那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第二天清晨，韩小雅在父亲的坚持下还是去了学校。校门口站着两名陌生保安，严格核查每个进校人员的身份。林雨早早等在那里，一见到她就挽住她的胳膊。
校长特意安排的。林雨小声说，昨晚有人试图翻墙进学校，保安抓住了，是徐家公司的人。
韩小雅的心一沉：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道，那人什么都不说。但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
走进教室，韩小雅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几个同学看到她立刻停止交谈，眼神闪烁。她的座位上被人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课桌抽屉里塞满了撕碎的报纸——全是昨天那篇不实报道。
林雨气得当场就要找班主任，韩小雅拉住了她：算了，反正快期末考试了...
第一节课刚开始，德育处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韩小雅同学，请跟我来一下。
林雨立刻站起来：我也去。
德育处办公室里，坐着一位穿警服的女警官——是之前负责韩小雅案子的王婷。
韩小雅同学，我们收到举报，你收到了恐吓邮件？王婷开门见山。
韩小雅愣了一下，点点头：昨晚...但我没告诉任何人...
技术科监控了相关人员的通讯。王婷简短解释，能给我看看那封邮件吗？
查看邮件后，王婷的表情变得严肃：Ip地址追踪到一家网吧，监控显示使用电脑的人戴着口罩帽子，但体型特征很像徐学斌的司机。
这已经构成恐吓罪了。德育主任——新上任的一位男老师沉声道，学校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离开德育处，韩小雅双腿发软。林雨紧紧握着她的手：快看手机！群里炸了！
班级群里，班主任发了一条公告：经查，刘xx、张xx、王xx三名同学散布不实信息，恶意攻击他人，给予记过处分。另，学校心理咨询室将开展反校园暴力主题讲座，全体同学必须参加。
校长这次动真格的了。林雨兴奋地说。
韩小雅却没有那么乐观。徐家的反击如此猛烈而多样——媒体抹黑、经济施压、心理恐吓...警方和学校能防住多少？更重要的是，她还能承受多少？
午休时间，韩小雅独自去了心理辅导室。张敏敏老师给她倒了杯热茶，耐心听她讲述这几天的遭遇。
恐惧是正常的。张敏敏轻声说，但你要记住，现在不是你一个人在战斗。警方、学校、甚至媒体都在关注这个案子。
可我爸的工作...
林副局长已经联系了工会和劳动监察部门。张敏敏的话让韩小雅吃了一惊，徐家再有权势，也大不过法律。
离开心理辅导室，韩小雅在走廊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沈悦。这个曾经自杀未遂的女生看起来依然虚弱，但眼神已经不再死气沉沉。
韩学姐。沈悦主动叫住她，我...我决定出庭作证。
韩小雅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怕...
沈悦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但我看了你的采访...你说沉默只会让施暴者更嚣张...我想你是对的。
两个女孩站在阳光洒落的走廊上，相视而笑。那一刻，韩小雅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也许，这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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