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景仁宫。
弘历因永琪的诞生高兴了好多天，只是说起永琪他就想起了同样不在亲娘身边的永璜。
“永璜今年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该许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臣妾能有什么想法，臣妾只希望他一辈子平安顺遂就好。”苏绿筠坐在他对面与他一起看书，不过弘历看的是兵书，她看的是账本。
弘历瞧了一眼，上头密密麻麻的数目晃得他眼晕，摇摇头收回视线：“朕倒是听说永璜如今还是很爱去找如薏啊，但是如薏事忙，他不一定能见到。”
苏绿筠这才从宫务中抬起头笑吟吟回道：“他依赖娴妃，多去给娴妃请安也是寻常。”
弘历见她这样大度没忍住笑起来：“你倒是宽和，若是朕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总爱往别人那里跑，朕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他是诸瑛姐姐的孩子，臣妾每每见到他总是有些伤怀，也觉得他不过是个孩子，懂什么呢？”苏绿筠似是有些惆怅，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低下头处理宫务。
“哼。”弘历对她说永璜不懂事的话觉得有些嘲讽：“他可太懂事了。不过他的婚事朕想了，他是长子，可嫡子式微，中宫也暂时没有第二个嫡子，不能让他的心野了。”
“伊拉里氏，满洲镶红旗人，二等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的女儿，家世不算高，但也可以了。”
苏绿筠依旧气定神闲：“皇嗣的事情自然是皇上做主。”随后她话锋一转：“夏天端淑长公主就要出嫁了，她这一走，皇额娘与她再相见就要等十年。”
弘历闻言也轻叹一声：“十年都算好的了，草原瞬息万变，她.....”
说到这里他不再多言。
“皇上威名传扬四海，有皇上在，公主一定会安康的。”苏绿筠放下笔朝他伸出手，笑着宽慰他起来：“最近婉妹妹画了一幅骏马图，臣妾瞧着相当大气豪放，皇上可要瞧一瞧？”
弘历抬手牵住揶揄起来：“你到和她关系好，这么多年总劝朕去多瞧瞧她，不吃醋？”
“一入宫门就要和家人朋友生离，唯一的依靠就是皇上，唯一能说上话的不过就是关系好的姐妹，臣妾以己度人，自然明白婉妹妹对皇上的情深义重。”苏绿筠声音轻缓，如一道春风微微划过弘历心头：
“于公——臣妾是协理六宫的贵妃，理该照顾后宫所有妃嫔；于私——臣妾和她是至交好友，她又是个安静性子，臣妾再不多多照拂着她，这日子可难熬了。”
弘历心中熨帖，不由自主牵紧了她的手：“有你，是朕的福气。”
“能一直陪伴在元寿左右，也是筠儿的福气。”苏绿筠甜甜一笑。
当晚，弘历就翻了陈婉茵的牌子。
他本就是喜欢书画的人，见陈婉茵画的骏马图确如苏绿筠所说，没忍住又多翻了两次。
待到夏日胧月和亲准噶尔，太后泪不知道流了多少，敬皇贵太妃也是千不舍万不舍，生怕自己的小女儿在外受苦。
多尔扎知道她们的伤心，犹豫了许久不顾规矩从马上跳下来跪在地上给太后和太妃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请太后、太妃放心，胧月是我一生要珍爱的人，只要我活一天，就要护她一天周全，即便是身死，我也会为她铺就一条坦途。”
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瞧着他脸上的神情，太后微微叹息一声：“哀家明白你是个好孩子，去吧。”
胧月坐在马车上，也早已泣不成声。
弘历似是因胧月的离去感到伤怀，也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儿，想给她找个好人家。
谁知，璟婋却说什么都不肯出嫁，反而要出家。
“简直荒谬！你是公主，朕对你还不够好吗？钮祜禄是皇额娘的侄孙，你嫁过去吃不到一点苦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弘历简直被璟婋气的头昏，璟婋是琅嬅的孩子，就算他一直不大喜欢璟婋，却也给足了她嫡出公主的体面和优待，可为什么这个孩子这么不懂事？
“皇阿玛，您是我的阿玛，可您根本就不懂我。”璟婋站在他面前，神色不见一丝慌乱：“我身子不好，不知道哪一天就没了性命，更担不起生儿育女的痛。我所求的，不是在哪个府邸里过困守一生的日子，而是自在，在我短暂的生命里，我想活的自在些。”
“你是公主！”弘历听了这话就更生气，没忍住重重拍了桌子：“你受天下供养，却只想过自在日子？！”
“皇阿玛，我的自在和您以为的不同。”璟婋根本就没有被他吓到，依旧一脸淡然：“我知道我身为公主更不能真的出家，我想带发修行，为皇阿玛、皇额娘、弟弟妹妹，还有大清所有的百姓祈福。”
“用我余生的苦修，还了这十多年的富贵。”
弘历感觉自己气的头顶冒烟，他真的不懂璟婋为什么这样固执？为什么这样离经叛道？
他同样听懂了璟婋的话，璟婋说的还富贵，其实也是为了还父女恩义，他忍不住有些伤怀，又问出了那个问题：“朕....对你不够好吗？”
璟婋轻叹一声，她原不想回答，可弘历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让她无法回避。
她跪下来，对着弘历拜了三下，才缓缓回答：“璟瑟抓阄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抓，只抓您的辫子，您高兴地几乎落泪，抱着她说她是您最宝贝的孩子。她四岁，您让科尔沁部出身高贵的色布腾巴勒珠尔进宫陪伴在您身侧，可您不说，不代表旁人看不出来，他是您为璟瑟选中的额驸。”
弘历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恼羞成怒地厉声斥责：“闭嘴！”
“从小到大，您总是陪伴璟瑟，陪她玩耍、陪她读书、带她骑马。”璟婋却没有停：
“我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是我妹妹，也是我最宝贝的妹妹，我不会嫉妒她、不会怨恨您，只是会可惜——”
“可惜我的命不够好，就算生在皇家，活着也有千般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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