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高曦月虽是无心，但却说在了点子上。海兰位份低微，自己是皇后，体罚太过会让人觉得她是仗着位份苛责后妃。
宫妃的责罚大多是罚俸、禁足，再严重些是掌心责、掌嘴、入冷宫。皇室要面子，自然不会像责打奴才一样体罚宫妃，海兰到底没有犯下严重的过错，照苏绿筠所言，她照样能出心头恶气：
“纯妃说的对，只不过罚俸就不必了，且让她回到钟粹宫中抄写心经千遍，为永琏祈福，没抄完就不必时常出门了。”
千遍，就算海兰一刻不停一天抄四个时辰也得抄两个多月，时间再宽宥一些，相当于是三个月的禁足。
可皇后到底没有说禁足的话，只是让她少出门，也不算过分。
总比秋日在冰雨里跪着跪坏了身子落下病根要好，况且做事不仔细得罪了人自然是要吃点苦头，吃了苦头才会有长进。
“娘娘思虑周全，这样既罚了海常在不恭敬的罪过，也不会让人觉得娘娘苛责。”苏绿筠看向富察琅嬅。
高曦月觉得罚抄千遍也可以，这也是磨人的事情，终于舒心了一些：“是啊娘娘，就让她抄去吧，最好连晨起请安都免了，就关在宫里头抄。”
“请安免了就是禁足和抄经了。”苏绿筠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高曦月又要说些什么被富察琅嬅抬手打断：“好了，既然这样就让人去传旨吧。”
“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就不必让娘娘身边的姑娘们多跑一趟了，臣妾本想着赶在下雨前接了璟惗回去，这样一看....臣妾只好自己回去了。路上经过御花园，正可以帮娘娘传旨。”苏绿筠站起身态度恭敬，富察琅嬅很满意。
她会说话，让她去也可以好好说说海兰，以后别干这样的蠢事：“也好，就辛苦你跑一趟了，你也好好劝劝海常在，乌拉那拉氏虽然进了冷宫，可她自己还在外头待着，行为举止就更要注意。至于惗惗.....待雨停后本宫会让人送惗惗回去的。”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秋日的冷雨像无数钢针刺透尚不算太厚的宫装，海兰跪在御花园的石板路上，身子早已麻木。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与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她不敢抬头，只能任由豆大的雨点在身上无情地敲打，仅仅只是一会膝盖下的积水便带来刺骨的寒意。身上的痛尚且能熬着，可心里头的难过却如潮水般涌来难以抵御。
她真是没用，姐姐还在冷宫受苦，自己却在宫外受此羞辱，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连绵的雨声似乎也在嘲笑她的无能，更一点一滴侵蚀着她的尊严和希望。
若是让姐姐知道，她一定会失望吧。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要白白让她担忧，海兰将香囊捧在心口，似乎能从这上面汲取到一丝温度。
“姐姐....姐姐.....”
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整个人都开始恍惚，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雨伞遮在了她的头顶，海兰手一顿，香囊不小心又掉在了地上：
“纯妃娘娘....”
苏绿筠朝她伸出手，声音温和：“起来吧。皇后娘娘心善，见雨下大了便免了你的罚跪，让本宫带你回去。”
海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娘娘那样厌恶姐姐，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
“海常在不信吗？”可心举着伞，神色淡然：“那也是枉费了我们娘娘一番苦心了。”
“难道....”海兰忽地明白了什么，委屈和感动一齐涌上心头，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苏绿筠也不着急，任由她发泄着：“在宫里活着，就是要小心翼翼。你在乎那拉氏，却也要保护自己的性命。本宫知道你害怕皇上，可事实就是没有恩宠的妃嫔，是一只随时都可以碾死的蚂蚁。”
“过往的悲痛已经发生，残忍的是你已经没得选。要么获得圣恩，要么去死，你选哪一个？”
海兰哭的伤心，哭的痛彻心扉，似乎要将这么多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出来。
她是想过得好，却不是想这样过得好。
那一夜如同一个梦魇一样搅的她日夜难安，弘历在她眼中也不仅仅是帝王，更是一个可怕的施暴者，一个喜怒无常、冷心冷意，还随时可以要了自己性命的鬼。
所以她一直都在害怕着。
海兰原本想一死了之，可自从如薏如天神一样救下自己后，她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浓浓的依赖，只要在姐姐身边，她就一点都不想死了。
“海兰，本宫知道你将那拉氏视为全部，但总得为自己活着。”苏绿筠蹲下身，取出帕子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你的命不仅仅是那拉氏的，我也有一份。”
听见这句话，海兰心头一惊，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就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
是啊，那日还有纯妃娘娘！
纯妃娘娘也救了自己！
“你这样听那拉氏的话，能不能也听听我的？我希望你能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也为自己活一回。过不去的坎硬熬着走过去了，你就会发现原来自己这样强大、这样坚强。”
苏绿筠声音愈发温和沉静：“你是个聪明孩子，你的绣工也是我见过最顶尖的，你这么好、这么优秀，不该埋没在钟粹宫里头。”
她边说着，边牵起海兰的双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我相信，等你这个坎走过去，你一定会变得更好。”
“纯妃娘娘！”
海兰听着苏绿筠温和的劝诫，鼻尖骤然一酸，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激荡的情绪猛抱住眼前的人。
苏绿筠轻抚她的脊背，温暖的怀抱很好地安抚了伤心欲绝的孩子。
海兰一直以为纯妃娘娘与皇后、贵妃交好，肯定也会对自己落井下石，却没想到纯妃娘娘字字句句都是关心、都是鼓励，在她眼里自己居然这么好，这些话甚至就连姐姐都不曾对自己说过。
娘娘冒着大雨前来，分明是存了护她免受狼狈之苦的心思。
这深宫里人人踩低拜高，纯妃娘娘竟肯为她这样微末之人周全至此，海兰没什么好说的，唯有....用性命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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